季棠棠很猶豫:“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我也不怎么敢去惹這樣的團(tuán)伙。但是岳峰,有幾個原因。第一是,那個把我召到敦煌來的女人,雖然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是……她總歸是救過我一命你知道嗎?”
岳峰沉默了一下:“就是你說的,割腕時候幫你捂住傷口的女人?她是鬼吧棠棠,神棍不是說過,鬼的力道是作用不到人的身上的嗎?”
季棠棠說:“我也猜不大透,我后來想吧,可能是因為那時候我也快不行了,瀕臨死的狀態(tài),在那個臨界點,她反而能對我做些什么了——她肯定是不想我死的,因為她指著我化解怨氣對不對?不管她救我的動機(jī)是什么,人家總是救了你一條命的。”
岳峰不吭聲了,頓了頓問:“不是說幾個原因的嗎,還有呢?”
“第二吧,他們差點把你給撞死,岳峰,咱就讓人家這么欺負(fù)了嗎?”
岳峰咬牙,然后忍痛決斷:“欺負(fù)就欺負(fù)吧,我忍了,冤冤相報何時了,總得有個高風(fēng)亮節(jié)不追究的?!?
“那你那車呢,值好多錢吧?”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岳峰心都滴血了:“你能不提我那車嗎,車是男人第一個老婆,哎呦我家正室就這么殘了……”
季棠棠笑的肚子都疼了,頓了頓她忽然嘆了口氣:“還有石嘉信呢岳峰,他這趟也算是幫了我,他沒那么好心,追根究底都是為了他女朋友,你覺得我能就這么跑了嗎,而且我還想著能借這件事,多從他那拿點盛家的消息,知道的多點,對我來說沒壞處的。”
岳峰讓她這么一二三四五六七擺道理擺的沒語了:“也就是說,必須得管是嗎?”
“但是棠棠,你想過沒有,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呢?”
有一些話題,一挑出來就無比沉重,季棠棠不說話了,她覺得挺難受的,她說:“岳峰,你這么說,好像我有得選似的。”
“如果沒這件事,你知道一切都是秦家的陰謀之后,你預(yù)備怎么打算?想過沒?”
季棠棠沒吭聲,岳峰正想說什么,有人在門上篤篤敲了兩下,然后把門推開半扇:“不好意思,你們既然熟,可以慢慢聊。我有些話,緊急跟盛夏講,不好拖?!?
岳峰看看石嘉信,又看看季棠棠:“那你們聊吧,我出去跟毛哥他們解釋一下,有些事,也不能全瞞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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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美拿了毛哥的錢,心里頭倍兒美,人也大方起來,慷慨地把自己囤的方便面拿出來與毛哥神棍共享,岳峰出來之后,看了看石嘉信關(guān)上的門,問了毛哥一句:“那小子剛聽墻角了嗎?”
毛哥一邊搖頭一邊吸溜吞了口面,答的含糊不清:“沒,不過那小子明顯坐立不安的,可能有話要跟棠棠講吧。”
神棍在一旁憤恨:“我要跟小棠子說,不要跟這樣心理陰暗吃獨食不愿分享的人交朋友!”
看來神棍這張熱臉,在石嘉信那兒蹭到的始終都是冷屁股,岳峰打趣:“剛還不說人家是優(yōu)秀的有為青年嗎?”
神棍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誰都有看走眼的時候?!?
毛哥忍住笑,又問岳峰:“峰子,你這趟在這,到底得罪的什么人,有眉目嗎?”
岳峰點了點頭:“正想跟你們說道說道。”
說到這他打住話頭,抬頭看大美:“美女,介意回避一下嗎?”
大美是個飽經(jīng)世事的,往常來的客人出什么幺蛾子的都有,只要有油水,她習(xí)慣照單全收:“可以啊,這屋這么點地,待著我也嫌擠。不過帥哥,這么大冷天把我支使出去,待哪啊,茶座還得收茶位費呢……”
話還沒完,毛哥遞過來一張紅色領(lǐng)導(dǎo)人:“加上之前給的,可以了啊?!?
大美笑著抽過來:“話是這么說,只是,把窩留給你們,不得給個押金啊,萬一你們扛了我的家當(dāng)跑了,我哭都沒處哭去對吧……”
岳峰笑了笑,忽然伸手又把那張錢給抽回來:“說的也是,這錢夠我們哥幾個包個茶座包廂好好說話,何必擠在這呢,吃三塊錢的面,寒磣的慌?!?
意料之中的,大美又趕緊把錢搶了回去,笑的眼兒媚的:“有錢人,還跟我計較這個。你們就在這好好說話,我呢也不走遠(yuǎn),買個雞屁股巷子口啃著蹲著去,就不信你們還能翻墻跑了?!?
她收了錢,理了包,屋里掃視一遍,確信沒什么可值錢的小東西落下了,外套一披扭著屁股出門了,毛哥向她的背影豎大拇指:“門兒精?!?
他這大拇指一豎,衣袖朝后縮了縮,露出前臂上紋身的一小截。
毛哥有紋身,岳峰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看個大概,從來沒深究過紋的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兒,現(xiàn)在看到那一小截輪廓,心里咯噔一聲,身子突然就坐直了:“毛子,你有紋身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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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嘉信關(guān)了門,走到季棠棠對面坐下:“盛夏,或者應(yīng)該喊你季棠棠?他們都這么叫你對吧?”
季棠棠淡淡一笑:“跑江湖的,誰還沒幾個昵稱啊。”
說來也怪,每次在石嘉信面前,她都能迅速調(diào)整情緒、整理心情,好整以暇入座,像是商場上論斤稱兩衡量得失深藏不露的生意人。
“真奇怪盛家的女兒會跟普通人交朋友,你爸媽沒跟著你?”
季棠棠語帶諷刺:“中國法律,十八歲人就成年了,難道你爸媽是二十四小時跟著你的?”
“在醫(yī)院的時候,我看到秦家人過來找你了,那么大陣仗,明顯是在抓人啊。這么說,秦家是以你為目標(biāo)了?”
季棠棠咬牙,臉上卻在笑:“你這不是廢話嗎,盛家的女人,一直是秦家人的目標(biāo)吧。”
石嘉信笑了笑,一時無話,頓了頓單刀直入:“看起來你對我印象不是很好,那我索性實話實說。那天晚上,就是在茶座里,我綁了一個人,他跟尤思失蹤多少有點關(guān)系,順著他,我找到他另一個同伙,拷問了一下,得到一點線索。”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注意看季棠棠的臉色。
季棠棠面無表情,石嘉信自嘲地笑笑,只好繼續(xù)說下去:“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會在身上紋飛天的圖像,我姑且就把這個團(tuán)伙叫做飛天。據(jù)說依照職位的高低,紋身的位置會不一樣,最底下的,都紋在前臂靠下接近手腕,職位高點的,會在接近肘部,再高的,可能就是臂膀,總之,組織的制度就是這樣?!?
季棠棠哦了一聲,看似漫不經(jīng)心,腦子里卻在迅速回憶著她接觸過的幾個有飛天紋身的人,撞岳峰的那個人,紋身接近手腕,但是夢里看到的那個人,紋身是接近肘部的,看來是地位更高些了。
“我兜來兜去,找到的都是這些小嘍啰,他們的組織還挺嚴(yán)密,下頭人知道的很少,他們每隔一段時間,會綁架一些人,綁架的人以這種不良職業(yè)從業(yè)者或者流浪漢偏多?!?
季棠棠打斷他:“因為這種人關(guān)注的人少,失蹤了也不會引起太大在意,就像你利用這間屋子的租客一樣,對吧?”
石嘉信笑了笑,故意去忽略她語氣里的冷嘲熱諷:“據(jù)說他們綁了人之后,會把人裝進(jìn)一輛小貨車,在固定的時間開到城郊的加油站,加油站里,會停著一輛一模一樣的小貨車,估計只是車牌不同?!?
季棠棠有點懂了:“然后他們會假裝加油,或者上廁所,回來之后,開著另一輛車直接原路返回,把裝人的車留給接頭的人對吧?!?
石嘉信點頭:“而且,他們從到達(dá)到離開,不會看到接頭的人是長什么樣子,也就是說,一直在合作,但從未見面,如果追查下面的人,追到加油站,這根線就斷了?!?
季棠棠沉吟了一下:“但是你可以跟著他們的車對吧?他們是原路返回了,你可以在加油站一直等,等到接頭的人出現(xiàn),然后一路跟著,不就知道他們?nèi)サ侥牧藛???
石嘉信搖頭:“你想的太簡單了,他們在加油站、收費處乃至沿路都有眼線,這趟車開出之后,后面距離多遠(yuǎn)處跟了輛什么樣的車、跟了多久、是不是可疑、萬一可疑是不是得派出另一輛車去撞上一撞,偽造一起意外……什么事都可能發(fā)生,他們有人、有錢、有眼線、有工具、有網(wǎng)絡(luò),我只是一個人,我冒冒然開車去追,估計追不了多久我就橫在路上了?!?
季棠棠心里一驚,這一層確實是她沒有想到的:“那尤思,已經(jīng)被轉(zhuǎn)移了嗎?”
“這么多天,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去到下一站了。但是下一站是哪,我完全不知道,你也知道,一出敦煌就是茫茫戈壁,往西能一路到新疆,路上還經(jīng)過雅丹魔鬼城,都是荒僻的地方,買賣人口都是在城市這樣的交易中心,除非是直接開到新疆。但是那樣的小貨車,不可能開長途,而且接頭相對頻繁,所以我覺得,除非是在小貨車?yán)锏娜?,不然誰都不知道下一站是哪。”
季棠棠忽然對石嘉信想干什么有點概念了。
“我拷問了那個人,我知道他的同伴近期在什么地方打轉(zhuǎn)物色人選。他們的目標(biāo)是那種流浪漢或者沒身份的三無人員,但是有時候,也會撿漏,比如外地人,比如深更半夜不著家的單身女人,當(dāng)然,要絕對安全,不能有目擊者,偶爾有目擊者,就會出點小麻煩,不過憑他們的能力,擺得平就是了?!?
“所以呢?”
“如果他們把你綁進(jìn)去,盛夏,你就是待在小貨車?yán)锏娜?,你就可以知道下一站在哪,在那里,你就可以幫我找到尤思。?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