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元笑道:“我知道你親近她,這小娘子人很好,手藝也好,只可惜家中欠了許多債?!?
梁嚴一邊吸著鼻子,一邊緊張地等著他繼續(xù)往下說。
項元便把宋家的情況簡單交代了一遍——甚至不用添油加醋,就已經(jīng)夠慘的了。
果然把小孩聽得又擔憂,又著急。
項元便道:“我昨日帶了五百貫去,因知道她家事,只想著這錢也不能給她把債都還清了,與其解一時之急,不如恩濟長久,把錢作為資助,我另帶著她開個食肆、酒樓什么的,每月除卻月錢,還有分潤,也算是不負她先前對你好心。”
“只這小娘子一則面皮薄,二則只怕還有些疑慮,一時沒有答應(yīng)——你同她熟悉些,下回見了面,也好好勸勸,等那食肆開了,她便不用如今這樣辛苦!”
梁嚴認真想了想,方才點頭答應(yīng),又忙向項元道謝。
***
宋妙自然不知道,項元竟然把梁嚴這樣一個小孩都用了起來。
次日一早,在官驛簡單吃過早飯,她先帶著大餅出門,買了些果子,去找了一趟當日那謝三兒的父母,又問后續(xù)情況。
夫婦兩都是老實人,將后來謝家一眾小孩被叫過去對峙,最后鬧得甚是難看的事說了。
那謝三兒母親又道:“幸而謝當家的不跟我們計較這些,只讓我們好好管教兒子,仍給在鋪子里做活?!?
“我想著把這孩子留在城里也不是個事,我跟他爹還要討生活,實在看不住,干脆送去鄉(xiāng)下他舅舅家?guī)椭筛赊r(nóng)活,躲一躲城中混賬人、事,等過幾年看能不能改好?!?
又同宋妙道謝:“還要多謝小娘子,若是再晚幾天發(fā)現(xiàn),這事情鬧得更大,只怕就沒那么容易了結(jié)了?!?
宋妙聽得唏噓不已,閑聊幾句,臨到走了,方才問道:“我正有些事想找謝當家的,卻不知他一向什么時候到鋪子里,哪間鋪子去的多些。”
那婦人便同宋妙一五一十說來。
原來那謝家米行的如今當家的叫做謝護,人挺厚道,做事也勤勉,每日都會在謝家米鋪里頭待上半天,各家鋪子是輪著去的。
她把按著日期,今天輪到的店名跟地址給宋妙說了。
宋妙道了謝,留了果子,方才告辭。
出門之后,她又轉(zhuǎn)去再買了些果子、糕點,回得官驛,請那驛卒幫著找了十二個得空的健婦——最好膀大力氣足的,一會要幫著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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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驛卒就找夠了人。
都是不遠處浣衣坊里的浣衣婦,個個使慣了搗衣杵,又常擰洗衣服,力氣足,中氣也足。
點齊了人,宋妙先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很快就有個婦人驚訝道:“原來昨日外頭傳的那好彩得了五百貫的人,就是小娘子你?。 ?
其余人也議論連聲。
宋妙早已心有準備,并不奇怪外頭會有這樣傳,但項元既然做了初一,她自然就不再幫著遮掩,笑著解釋了一番那小孩怎么找到的,自己當時為什么會這么找。
從謝三兒頭上的甘草枝,后廚老鼠搗亂留下的痕跡,再到聞到的味道,發(fā)現(xiàn)的回廊下的骨頭,又同那甘草味重新結(jié)合起來。
如此一環(huán)一環(huán),細致非常,叫一干婦人同聽書似的,津津有味之余,無不嘆服。
尤其她說起從盤子里趕、夾菜,在盤底留下的痕跡是不一樣的這一點,因完全是生活中常見細節(jié),聽得幾乎人人都不住點頭,一副心有戚戚焉樣子。
等說完,她才又道:“其實不過偶然撞見,項員外說要答謝,三貫五貫就罷了,實在太多,還是給他退回去吧——勞煩諸位娘子幫著擔一擔,因怕項家不應(yīng)門,干脆送去一間離得近的謝家米鋪好了?!?
一時一干婦人俱都不平起來。
有人叫說:“若非小娘子,按那小孩躲的樣子,只怕半個月一個月都能藏得住,賞金再如何豐厚,也是小娘子應(yīng)得的!近來天天查問,光是人力一天不知要費多少錢,你給他省了這許多,難道不配得一點錢財?”
其余人也紛紛附和。
宋妙笑著道:“我雖不要他錢,卻想討個人情?!?
此時晌午剛過,正是才吃完午飯時候,六名婦人挑著擔,旁邊又有六名婦人護著,另又有宋妙同大餅跟在前頭,這一番陣仗,自然頗為顯眼,一路已是引得不少人來看。
十余個本地婦人,一路走來,少不得遇見些親朋舊友的,或是往日主顧。
有那好奇的上前來問,眾人個個都說是受了宋妙所雇,幫著去退錢。
昨日項家丟的小孩找到,最后給了五百貫賞錢的事,晚上就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今日更是幾乎人人盡知。
此時見得還錢,城中本就沒有多少消遣東西,又因水患,連南北唱戲的都少了,眾人才吃完飯,正是消食時候,有免費的熱鬧,誰不順路去湊一湊?
一時到了謝家米鋪,后頭已經(jīng)綴了挺長一條隊列。
宋妙客客氣氣上門,先問謝護謝當家在不在,等人出來,行了一禮,道:“那日見過謝員外——我原有事勞煩項爺,又想請員外做個見證,才冒昧上門而來?!?
六臺挑擔,十二個婦人,又有宋妙同大餅兩個,看得謝護腦袋一突一突的,雖不知道究竟什么情況,卻是連忙使人去請項元。
米鋪距離謝護借給項元的宅子并不算遠,不多時,項元就匆匆趕來了。
而宋妙見得人來,笑著打了個招呼。
不用她交代,一眾婦人已是早早把那些錢上蓋著的紅布掀起。
宋妙對著項元行了一禮,客客氣氣道:“給項爺?shù)罃_,多謝好意,但比起這樣厚財,小女更想討個人情——滑州要挖渠修堤,我正受雇于此事,只是缺糧,以至于遲遲不能動工,實在頭疼得很?!?
“不知能不能拿這五百貫,換一個人情,請項爺幫著為我引薦一番糧行糧鋪,便是謝員外不方便,以項爺人脈、人望,想來也能介紹旁人借些糧谷,不知行不行的?”
左邊是一貫一貫銅錢,壘得高高的,堆成六座小山,右邊是神色尷尬的故交謝護,再一抬頭,外頭站了許多看熱鬧的人,正吵吵嚷嚷,對著里頭指指點點。
比起昨日場景,簡直如出一轍,又更甚許多。
項元只覺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體會到這樣被高高架起的感覺,心中簡直想要嘔血。
——同樣是商賈,又怎會不知道為什么糧商不愿意借糧給衙門。
可眼下當著這許多人,他根本不能拒絕。
然則一旦答應(yīng),就真真正正要貼上人情,貼上銀錢,還未必能討得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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