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話間,那酸筍已經(jīng)炒得極透。
宋妙又等了等,才把炸好濾干的油豆腐泡隨手幾刀切剁幾下,下進鍋里炒勻,挑出魚骨,倒入魚肉、魚湯,又添一顆黃白菜同煮。
等酸筍味道煮透進了魚湯、魚肉當(dāng)中,黃白菜也煮軟了,撒一把小香芹段,酸香十足的燜魚直接一鍋出。
因這一鍋甚大,拿碗裝了也不好夾菜,宋妙干脆在木桌上墊了個鐵架子,連鍋端了過去。
等開飯的時候,桌上就擺了豪橫的一口大鍋,里頭幾乎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說是燜魚,其實湯汁很多,已經(jīng)接近半燜半湯,簡直香得難以形容。
韓礪做了半天桌子椅子,肚子里早已空蕩蕩,見得這一鍋,胃里險些就要叫。
小蓮這個盛飯的,也不知是見他高大,還是見他是客,或是看那“蓮”字椅子的面子,給他裝了幾乎要冒出來的一碗飯。
今次的米是珍珠米,米油、米脂香都很足。
那魚肉塊有兩種,一種帶骨,全是肚腹處的長骨,用筷子輕輕一滑就撥弄下來了,一種不帶骨,完全是純魚肉,吃起來根本不用怕刺。
不管是哪一種,都已經(jīng)完全煮進了酸辣的滋味。
比起那天的螺螄粉,今日這酸筍魚的酸和辣都更柔和了些,尋常人吃酸筍,只覺得酸,時常那發(fā)酵味過了頭,還會讓人覺得臭,但其實那酸味后頭是有筍的鮮味、甜味做支撐的,
此時兩者同煮,魚鮮味被那酸辣給提到了頂,又同酸筍的筍甜、筍鮮融為一體,那一份醇厚、飽滿滋味,實在叫人口齒生津。
這一向都下雨,河水渾濁,魚的泥腥味本來比往日重上不少,但被酸筍、茱萸、芥末籽的味道一壓一吊,早已不見泥味,只有濃濃酸辣鮮香。
這一條魚稍大,比不得其他小魚肉嫩,但今次本來就不是吃它的嫩。
這個大小的鯉魚,用魚骨煮湯,湯白味濃,膠質(zhì)更足,肉也是剛剛好,不會過于粗糙發(fā)柴,也不會滋味太薄。
宋妙有意把魚切的大快,煎過兩回,外層焦香,里頭魚肉香。
吃肚腹肉的時候,肚邊的位置膠質(zhì)感十足,甚至有一點糯,帶著酸辣湯汁黏糊在嘴里,吃無刺肉的時候,完全可以大口咬嚼,那肉彈韌、緊實,里頭仍舊努力保持著自己的魚鮮味,外頭則是酸辣味道為主,焦香為輔。
豆腐泡是自己炸的,里頭白色的豆腐馕幾乎只有貼邊的一點,跟外頭買的中間簡直實心豆腐泡完全不是一回事,此時已經(jīng)吸飽了湯汁,酸筍的鮮酸、茱萸辣木籽老姜花椒的辛麻辣、魚湯的醇厚,一口下去,是真正的爆出湯汁。
此時嘴里若是有一口米飯在,酸辣濃魚湯的滋味,混著豆腐泡的豆香味,另還有米飯的飯香,嚼一下香個好幾下,連嘴巴帶舌頭跟著鼻腔都是那股子酸筍酸辣味,但吞進喉嚨的時候,魚鮮味卻又咻的一下冒了出來,打得吃的人一個措手不及。
另還有那黃白菜,本就甜嫩甜嫩的,給這鮮酸帶辣味的湯汁一煮,吃起來甜味反而更明顯了,香芹則是清爽得很,還很脆口。
四個人吃一條大鯉魚,和著配菜煮出來滿滿一鍋,又配一鍋米飯,結(jié)果吃得一點底都不剩,連湯汁都拌飯吃了個干凈——這酸筍魚湯拿來拌飯,吃得人簡直想喊娘。
吃飯時候,幾乎沒有人有功夫說話,等到吃完,人人坐在椅子上,仿佛還在回味。
許久,卻是程二娘道:“這菜我得好好學(xué)——咱們這里日后要是開食肆,娘子這酸筍魚當(dāng)要拿出去做招牌才好,賣多少錢一份都有人要點的!”
而不止小蓮,便是那韓礪也居然都在點頭附和。
午飯吃完,因時間緊,韓礪給一應(yīng)桌椅刷了桐油,便先告辭了。
等他走了,那程二娘收拾東西時候,忽然拿了個斗笠,一把傘過來給宋妙看:“那韓公子今日拿了雨具回來,好像還錯了?!?
又道:“咱們那個頂子是帽子桶,這個是尖尖的——這個編得更細些,傘也不對,他這傘大了許多。”
宋妙看了看,果然東西不對。
“韓公子居然也有弄錯時候?!彼滩蛔⌒Φ?,“左右晚上還回來吃飯,咱們也別給他收起來,到時候退回去就是。”
然而等到下午,過了未時,有個巡兵匆匆來敲了宋家的門。
宋妙應(yīng)門一看,竟是個從前來過家里盯梢對面的熟人,忙問來意。
那巡兵道:“我才從京都府衙回來,那韓兄弟讓我來幫著傳個話,說是衙門有事,晚上來不了了,原本說好的那飯菜便不用做了,改日得了空再來上門?!?
才休了假,又跑回衙門,宋妙聽得有些意外,但自認不好多問,便只點頭道謝,又同那巡兵寒暄了幾句。
她本只是問幾句好,不想那巡兵卻是嘆了一口氣,道:“我倒是還好,只上回咱們一起來的那辛巡檢,好似出了事?!?
宋妙一驚,忙問緣故。
那巡兵道:“具體我也不知,全是聽衙門里頭傳來傳的,說是昨晚得了傳回來的急信,好幾個人在外頭受了傷,那辛巡檢傷得最重,此時應(yīng)當(dāng)正往回送,多半也就是這一兩日就回到?!?
又道:“也不知道什么個情況,我們幾個都在商量,想著等人回來,就一起去探望一番。”
辛奉這人性格火爆,脾氣也粗了些,人卻很好,當(dāng)日沒少關(guān)照宋妙。
尤其他帶頭布置、捉拿對面賭坊,算得上是解決了宋妙的心腹大患。
她聽得這沒頭沒尾一番話,實在為對方提了一顆心,忙道:“官爺們要是湊份子去看辛巡檢,也請預(yù)我一份!”
說著就要去拿錢。
那巡兵忙擺手道:“還早,等得了信再來同你說?!?
***
此時此刻,京都府衙中,那韓礪剛才踏進房間,桌案后頭的秦解立時叫了他一聲,也不待他走近,自己就迎了過來,神色十分難看,道:“正,那辛奉捅了個婁子——他在白馬縣搜到了呂茂,只運氣不好,叫人逃了,自己還中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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