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喝口水,潤潤嗓子?!?
林老漢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碗里泛著甜味的紅糖水。他接過碗,沒喝,放在了炕上。
“丫頭,你跟我說句實(shí)話?!彼褵煷?zhàn)釉诳谎厣峡牧丝?,聲音沙啞,“跟陳家的婚事,?dāng)真一點(diǎn)回旋的余地都沒有了?”
周老太一聽這話,立馬來了精神,把鞋底往炕上一拍。
“什么回旋的余地!林晚!我告訴你!”她指著林晚的鼻子喊,“你現(xiàn)在就給我去陳家!去給王桂芬跪下!磕頭認(rèn)錯!你要是不去,就別認(rèn)我這個奶奶!”
“夠了!”林晚還沒開口,林老漢猛地一拍炕桌,吼了一聲。
周老太嚇了一跳,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林老漢看著林晚。
林晚迎著他的目光,臉上沒什么表情。
“爺,不是我不想回旋。是人家陳家,從頭到尾,就沒把咱們家當(dāng)人看。”
“他們不給彩禮,是覺得我白給他們家當(dāng)牛做馬是應(yīng)該的。”
“他們現(xiàn)在讓李會計扣咱家工分,是想告訴全村人,得罪了他們家,就沒好日子過。他們這是想把咱們家的臉,踩在腳底下,讓咱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今天扣的是工分,明天呢?等陳建軍真進(jìn)了城,當(dāng)了干部,他要是有心整治咱們,咱們家在這靠山屯,還能有活路嗎?”
屋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林老漢低著頭,沉默了很久。他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
過了許久,他才長長地吐出一口煙圈。
“咱老林家的人,不能讓人這么指著鼻子欺服!”
他說完,端起那碗已經(jīng)半涼的紅糖水,仰頭一口就喝了個干凈。
喝完,他用袖子擦了擦嘴,看著林晚,沉聲說了一句。
“丫頭,回頭村里放電影那天,你想咋鬧,就放開手腳去鬧?!?
“天塌下來,有爺給你頂著!”
林晚鼻子一酸,趕緊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甕聲甕氣地“嗯”了一聲。
她沒多留,轉(zhuǎn)身快步走出了東屋。
宿主,宿主!別光顧著感動啊,快來吃口熱乎的“親情瓜”!
我跟你說個秘密啊,你爺在睡覺那頭的老炕席底下,縫了個小布包,里面藏了二十塊錢呢!那是他攢了小半輩子的體己錢,原本是準(zhǔn)備等你出嫁的時候,偷偷塞給你當(dāng)壓箱底的!
林晚剛邁出門口的腳,就那么頓住了。
她沒回頭,只是站在門口的陰影里,過了一會兒,才抬手胡亂抹了下臉,攥著拳頭進(jìn)了灶房。
李秀英還坐在小板凳上,一個人默默地掉眼淚。
林晚從自己的布包里,又捏了一小撮紅糖,給她也沖了一碗。
她把那碗熱乎乎的糖水,遞到了李秀英面前。
李秀英愣住了,抬頭看著她。
“娘,別哭了?!绷滞淼穆曇艉芷届o,“爹的工分,一分都不會少。等放電影那天,我會連本帶利,都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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