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晁蓋仰臥榻上,面色枯槁,往日的豪邁氣概已被病痛消磨殆盡。
見方天靖進來,他渾濁的眼中泛起幾分光彩,掙扎欲起。
“哥哥萬萬不可!”
方天靖急步上前輕輕按住,“安心靜養(yǎng)最是要緊?!?
晁蓋依躺下,緊握方天靖手臂,聲音沙啞卻難掩激動。
“方兄弟回來了!安神醫(yī)都告知我了,若非你千里尋醫(yī),我這條命早已不保。兄弟又救我一次!”
方天靖在榻邊坐下,溫道:“哥哥何出此?兄弟只是盡自己的本分罷了。見哥哥氣色漸好,小弟便安心了?!?
“安心?”
晁蓋長嘆一聲,“我雖臥病在床,耳根卻未清凈。方才前廳之事我已聽聞。你又與公明起了爭執(zhí)?是為了三娘之事?”
方天靖微微頷首:“王英那廝也不撒泡尿照照,宋公明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小弟不得已才與他們掰扯幾句?!?
晁蓋眼中掠過一絲復(fù)雜神色,低聲道:“公明兄弟心思縝密,如今我病體難支,寨中事務(wù)多由他與學(xué)究打理,只怕日后……唉!方兄弟,你是有真本事的重義之人!劉唐、阮氏兄弟他們都是直性子的,只服真豪杰。我已吩咐他們,日后多聽你調(diào)度?!?
這番話幾近托付,分量極重。
方天靖心中震動,面上卻沉靜如水:“哥哥厚愛,小弟感念于心。但眼下最要緊的是哥哥好生將養(yǎng),梁山離不開哥哥坐鎮(zhèn)?!?
晁蓋苦笑搖頭,聲音愈發(fā)虛弱:“我的身子自己清楚,能撿回這條命已是萬幸。梁山不能亂。方兄弟,你有何打算,但說無妨!”
方天靖沉吟片刻,確認四下無人,這才緩聲道:“哥哥既問,小弟便直了。如今梁山兵馬雖眾,卻號令不一,操練松懈。長此以往,非但難以抗衡朝廷,內(nèi)部恐生變故?!?
見晁蓋凝神傾聽,他繼續(xù)道:“小弟愚見,當(dāng)效法古之強軍,分營整訓(xùn),權(quán)責(zé)分明。
可設(shè)‘天’字營,尊哥哥威名,由哥哥舊部組成;設(shè)‘靖’字營,由小弟督導(dǎo)操練;另設(shè)‘江’字營,公明哥哥麾下人馬盡歸其中,自行管理。如此各不相擾?!?
“水軍乃梁山根本,阮氏兄弟和李俊都是水上豪杰,當(dāng)獨立設(shè)水軍大營,專司水戰(zhàn)舟船。”
方天靖目光誠懇的看著晁蓋:“如此劃分,并不是為拉幫結(jié)派。實因今日之事哥哥也已目睹。我與公明哥哥既已生隙,若強擰一處,恐生內(nèi)耗。不如劃清界限,各練其兵,各司其職。
對外仍尊哥哥為梁山之主,號令出自哥哥。對內(nèi)則互不干涉,以戰(zhàn)績說話。既可免無謂爭執(zhí),又能激勵各營爭先,壯大梁山實力。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晁蓋聽罷,沉默良久,渾濁的眼中光芒閃爍,顯然在權(quán)衡這番話的分量。
這分明是要在梁山內(nèi)另立體系,與宋江分庭抗禮。
但方天靖所在情在理,又顧全了他的顏面和舊部。
良久,晁蓋長嘆一聲,聲音疲憊:“方兄弟思慮周詳。此事關(guān)乎梁山根本,容我好生思量。你且先去,待我想明白了,再召你與公明、軍師共議。”
方天靖知此事急不得,能得到晁蓋默許已屬不易。
他起身拱手:“哥哥深思熟慮自是應(yīng)當(dāng)。還請以身體為重,小弟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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