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略一頷首,侍立一旁的婢女石榴便即刻會意,垂首屏息,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反手將門輕輕掩上。
云岫郡君一見父親,立刻提起裙裾小跑過去,拉住他的衣袖,語帶委屈地嬌嗔道:“阿爹!還不是那個女兒前番與您提過的商籍女子,云裳閣的陸昭若!”
她俏臉含霜,恨恨道:“如今滿城都在傳她的腌臜事,說她早年失貞墮胎,聲名已然盡毀!可女兒一想到蕭夜瞑曾為她那般不顧性命……心里就如鯁在喉,恨不得……”
云璟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引她至榻邊坐下,語氣依舊溫和如春風:“哦?便是你上次所,容貌與你母親頗有幾分神似,自吉州城來的那位陸娘子?”
云岫郡君未曾察覺父親眼底一閃而過的幽深,只顧傾瀉滿腔怨憤:“正是此女!她何等卑賤出身?不過一介商賈棄婦,竟能得蕭夜瞑青眼相加!更可恨者,她竟敢生得與母親有幾分相似!如今雖滿城風雨,可女兒心中這口惡氣,實在難平!”
她愈說愈氣,纖指絞著帕子:“此女還甚是奸猾!女兒幾番尋由頭邀她過府,她竟敢屢屢借故推脫,不肯前來,實在可惱!”
云璟聞,唇角依舊噙著那抹溫和的笑意。
他緩聲道:“岫兒,稍安勿躁。她既不愿來,你身為郡君,也不必自降身份與她周旋。”
他語氣平和,仿佛只是在閑談家常:“聽聞她身邊頗有幾個得用的人,你若想見她,或可從她身邊之人入手,尋個由頭,‘請’她們過府一敘,代為傳話,亦無不可。如此一來,既不違禮數(shù),也全了你的心意?!?
云岫郡君先是一怔,隨即眼中猛地一亮,領悟了父親的弦外之音。
她臉上頓時綻開笑容,摟住父親的胳膊:“還是阿爹疼我!女兒知道該怎么做了!”
云璟慈愛地撫了撫她的頭發(fā),笑容依舊溫潤如玉,仿佛剛才只是教導女兒如何待人接物,與人為善。
安撫好女兒后,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他屏退左右,確認四下無人后,走到靠墻的一排書架前,手指在幾處不起眼的雕花上依次按過。
只聽一聲輕微的機括響動,書架悄無聲息地向一側滑開,露出后面一間燈火幽暗的密室。
他步入密室,在一張紫檀木書案后坐下,鋪開一張素箋,提筆蘸墨,寫下幾個字:吉州城陸氏,陸昭若。
筆鋒沉穩(wěn),墨跡濃黑。
寫罷,他輕輕吹干墨跡,將紙條卷起。
隨即屈指在桌角輕輕敲了三下。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密室陰影處,單膝跪地,全身籠罩在夜行衣中,低垂著頭。
云璟將紙卷隨手拋了過去,聲音平淡無波:“去查。將此女在吉州的一切,事無巨細,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查個清清楚楚。”
“是。”
那黑衣人雙手接過紙卷,深深俯首,聲音沙啞中帶著一絲決絕:“主上放心,屬下此番定將功折罪,必不負主上所托!”
話音未落,黑影一晃,便已消失在密室深處,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密室重歸寂靜,只有燭火微微跳動。
云璟的目光落在方才寫字的那張紙上,眼中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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