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義侯的造化寶船乃圣皇親賜,奉旨南下,從咱們滄州經(jīng)過是滄州榮幸,鄧知州亦會出面宴請興義侯,到時候千萬別丟了滄州人的臉。立軒,你又打什么瞌睡?昨晚是不是又沒好好睡覺?一個個都給我精神點,別丟份!”
“明白?!?
“沒有勁,聽不見,根本聽不見,這么小聲還想登上興義侯的船?再說一遍?!?
“明白!”
“好,很有精神。”族長滿意點頭,負手踱步,“興義侯得封十三口岸,大多是漁村轉港口,然而你們莫要小看漁村,背后人口不少,百廢待興,正需要人才建設,這就是機會,一步登天的機會!宰相門前三品官,夭龍門下狩虎師。
當年的威寧侯、如今的越王,從北到南,一路招人,聲勢浩大。興義侯為其學生,極有可能效仿,留下佳話,考驗你們的意志和精神,三個月,給你們準備的念經(jīng)法門都好生修行?”
“族長放心!修行純熟!日益精進!”
“好!”
兩岸蘆葦叢生,葦花盛開,白毛紛揚。
滄州乃帝都門戶,能扎根此地的各大家族,自有消息渠道,帶領族中優(yōu)秀子弟,早早來到碼頭,跟隨知州迎接王座。
興義侯同越王的關系不是秘密,早年事跡也被人傳出。其人尚處微末,摸出一枚無雙玉牌,面對王爵招攬,興義侯不拜師不認親,連越王也無奈,只得收作記名弟子。
知曉此關系脈絡,自然要善加利用。
一如科舉前,考生搜羅“程墨”,即鄉(xiāng)試、會試考官所寫的范文,或中舉考生的文章,先揣摩考官心思,再寫文章,事半功倍。
四月興義侯叩開天關,“群山”皆知,消息靈通的大族,早在五月就開始準備,晚的也是六月,提前幾乎半年到三月,專門讓族中子弟錘煉精神和意志,一鳴驚人,勢必拿個銀牌金牌。
江風浩浩。
九月入秋,仍不免燥熱。
無聊冒汗的等候中,“淮”字王旗沖破江霧,浩浩而來。
“來了!”
眾人精神一振,挺直腰背。
目睹滄州知州登上小船,駛向?qū)毚?,招呼王座停歇?
脖子從右扭到左。
又目睹王座不停,經(jīng)過滄州港,繼續(xù)南下,浩浩而走。
“?”
“寶船怎么沒下錨,不減速?船老大是誰,怎么開的船?”
“不靠岸嗎?”
“走了!真走了?!?
“走了?誰走了,去哪?”
“寶船離開了!族長,興義侯,啊,不,淮王離開了!”
“啊?”
眾人愣怔原地,驚覺梁渠真的沒打算停船靠岸,頓時慌張。
和想的不一樣啊。
一鳴驚人呢?
小船靠岸,滄州知州落寞而歸。
“鄧知州,怎么回事?淮王怎么不下榻?可是咱們滄州哪里得罪淮王?哪里招待不周?!?
“是了,一定是,淮王肯定記恨當年滄州遇襲案呢!哎,都是鬼母教的錯!”
“別亂猜?!敝萼噾陻[擺手,“淮王沒那么小器量,昔日滄州遇刺本是意外,焉能怪罪到咱們,此行南下,淮王并不打算招人,非是故意針對我們滄州,我見到了淮王師父楊宗師,楊大人說如若有心,可自去江淮謀前程?!?
“這……”
眾族長眼前發(fā)昏,天旋地轉。
自謀前程同沿途招募登船分量可完全不同。
何止是押題押錯,簡直就沒考。
“我早說,興義侯師父可是淮陰武堂的山長,天下第一武堂,哪用得著咱們?!?
“傻卵馬后炮?!?
“你他媽!”
“哎,睡覺?!?
天色尚未大亮,族人大失所望,調(diào)頭散開,回去睡個回籠覺。
蘆葦叢中,寥寥數(shù)位年輕人盯緊寶船,直至其消失視野之中,涌現(xiàn)出強烈不甘,家族中本就被壓一頭,為何……
“走吧?!?
肩膀耷拉,似被抽走精氣神,一如入秋后發(fā)白的蘆葦。
寶船劈波,楊東雄回房,徐子帥蹲在欄桿上吹風刷牙看樂子,端個水杯嗬啦嗬啦,吐去牙粉,甩上毛巾。
“哈哈,白準備嘍,吃飯吃飯,船老大,有沒有早飯?”
獺獺開聳一聳屁股,不搭理,繼續(xù)睡覺。
“篤篤?!?
“娥英姐,長老,醒了嗎?要不要吃早飯?”
敲門聲響,模糊的視野重新聚焦清晰,感受著身上的汗液和黏糊,龍娥英平復呼吸,扭兩下肩膀,靠住床頭,喚龍瑤、龍璃進來,轉頭發(fā)現(xiàn)梁渠消失不見,扶住額頭想了想才記起他抱了抱自己,去了修行室。
“咦~”
脫鞋踏進絨絨的駝毛毯,龍瑤、龍璃皺起鼻梁。
破碎的鮫綃半掛床頭,凳子上一盒雪豬油全空,空氣里一股子的甜膩香,滿地狼藉,不用看都知道又得要洗床鋪。
“咦什么咦?”
“就咦,就咦!”
“咦咦咦,略略略?!?
一個開窗,一個整理床鋪,吐舌頭做鬼臉。
“討打?!?
龍娥英笑呵呵伸手,捏住龍瑤、龍璃的臉頰晃腦袋,被兩個丫頭嫌棄打下后披上龍靈綃,赤腳走到臥房角落。
果不其然,正修行。
知曉是為了不讓自己擔心,特意留門,龍娥英輕輕帶上小門。
煉化澤靈:水猿大圣(橙)(融合度:99.5%)↑
煉化澤靈:水猿大圣(橙)(融合度:99.6%)↑
“呼……”
“吸……”
日輝月華修行室內(nèi),氣流環(huán)轉。
梁渠結跏趺坐,接受光華洗禮,背后浮出白猿虛影,金目雪牙,毛發(fā)根根纖細,生動飄逸,不知多久,虛影徹底與他重疊,渾身光芒大亮,瑩潤如玉。
熱流從脊柱涌出,漫向全身。
體內(nèi)氣海徜徉暴漲。
臻象入夭龍,氣海再無極限,謂無量海。
然而,尋常臻象突破前,修行到極限,若不破限,吃再多大丹,多是浪費。
梁渠不同。
澤靈是一個不變的水位差,川主垂青是水位差中的通道,縱使臻象時兩萬三到極限,不再上漲,多余部分卻并沒有消失,而是伴隨叩開天關,化無量海,源源不斷地填充反饋!如今更在這最后的百分之一里,一并涌出!
晉升夭龍時,兩萬三的氣海蛻變?yōu)槎藙犹斓氐母!?
現(xiàn)在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繼續(xù)飛速上漲,天地聯(lián)系愈發(fā)緊密!
尋常夭龍苦修一年,不過是梁渠眼下數(shù)個呼吸的反饋!
每一個毛孔都在放肆呼吸,每一個細胞都在茁壯成長。
無量海反饋到龍庭仙島,更使仙島聳立,無限膨脹,化出一片虛影天地,籠罩造化寶船!
濃厚水汽騰升室內(nèi),如云霧般氤氳散開。
造化寶船身下水浪朝兩側徐徐擴散,毫無起伏,如履平地。
“我靠,啥情況?。俊?
徐子帥嚇一大跳。
他就是來灶房啃個包子,周圍怎么又是云又是霧,地上的木板變成白玉磚,給他干哪來了?更有一股子充沛靈機,這還是阿水船上嗎?
有人白日飛升帶上了自己?
“武圣虛影!”蘇龜山踏出房門,瞠目結舌。
“武圣虛影?”徐子帥聞著聲過來,分享自己的紅油大肉包,“老舅爺說說?”
蘇龜山解釋:“常人修行,奔馬九竅、狼煙二十八脈,狩虎立閣,是從點線面逐漸修行,入臻象便是建立天宮,一次大蛻變。夭龍更往上一步,卻不單單是體內(nèi),而是衍生到體外!”
“體外?”
“對,所謂叩天關,就是從破內(nèi)極、破圓,從體內(nèi)溝通到天地,愈強的夭龍,影響越強。
到了高深境界,便可將天宮自由完整的映照出來,如果境界不高,也可能是某個節(jié)點,例如凝聚新神通,這時還會引動靈機。”蘇龜山匪夷所思。
梁渠晉升多久?回去路上又凝聚神通?
徐子帥望著腳下的云霧,看著像真的,摸摸又沒感覺,煥然大悟:“所以這是阿水內(nèi)里修行的天宮投射出來的虛影?”
“對!這種虛影實則和江淮大澤上的云上仙島異曲同工,都會引發(fā)天地靈機,靈敏的人甚至可以拓印下來作‘相’,狼煙、狩虎也可以錘煉真罡!”
陸剛、胡奇、柯文彬等人也來到此地,聽完震撼無比。
奔馬到狩虎和狩虎到夭龍,都是相差兩個境界,可其中的差距完全是天壤之別,昔日江淮潮動,三法司、河泊所、龍人、蛙族一大票人、妖歡天喜地,浩浩蕩蕩去觀摩的天地異象,眼下甚至能在夭龍的某次修行中被引動出來。
“修行修行!”徐子帥三兩口啃完包子,油脂擦在衣服上,“蹭一點蹭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