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
紅泥小火爐,使兩塊紅炭煨熱,砂鍋里清水咕嘟咕嘟小沸。
沈仲良哼唱小曲,抱起陶瓷罐頭,從罐頭里挑揀出泡好的鹽漬彼岸花,捻出一根淺嘗,咸鮮味十足,滿意點頭,夾出彼岸花,切成蔥段長短。
“老宋頭啊,你可得給我撥好了,今年給天火宗的秋稅,千萬錯不得。算盤珠子雖小啊,可比我沈仲良,這個度支司長老腦袋還大。你得給記住,手里撥著的,是我的腦袋?!?
“沈長老請放心?!倍戎舅居嬕话寻缀瑩軇铀惚P,認真清算血寶,“我以前玄明宗時便跟著您,吃了三十年的血寶,我早就算仔細了?!?
沈仲良臉一板:“玄明宗玄明宗,什么玄明宗,現(xiàn)在只有河神宗!玄明宗同你相干嗎?”
“不相干不相干!”
“嗯,凡事仔細點,錯不了?!?
“明白明白?!?
沈仲良將切好的彼岸花下入砂鍋,滾水受涼一靜,候上半晌,重新沸騰,香味飄散。
“吃了咸菜滾血寶,宗主老子不及吾~”
沒等沈仲良彼岸花混著血寶塞入口中。
算盤聲一頓。
“有事?”
“長老,賬不對啊?!彼居嬆憫?zhàn)心驚。
沈仲良眉頭一皺,拍下筷子。
“哪不對,你可別胡說八道。”
“不敢?!彼居嫽炭?,“是今年九月到明年九月,我們一共要上交二品血寶一千五百份,天火宗已經(jīng)減免良多,可現(xiàn)在九、十、十一三個月,從各處收上來的,刨除必要開銷,庫里加起來才三百份,換之,差了七十五份血寶。”
差七十五?
沈仲良大驚失色,他不記得自己有拿那么多啊。
“怎么差那么多?你別是算錯?!?
“沒錯……”
“能不能查到賬?”
司計快速翻閱:“找到了找到了,上個月,河神宗主天火宗設宴,支了八十枚二品血寶,但河神宗主沒有填補回來,一直缺著,補上這個空缺,數(shù)目就對?!?
沈仲良長舒一口氣。
原來不是他,是河神宗主。
就說他向來有分寸,不至于動到稅金。
不過八十枚二品血寶,怎么花了那么多,河神都點了些什么菜?
這請客還是行賄?
他組織酒席的時候沒覺得多不尋?!?
踱步一圈。
“有沒有辦法補上?”
“宗主應當收了天火長老禮金,把禮金補上,應該就行?!?
“當然有禮金,我問你有沒有辦法不拆這禮金!”沈仲良不太滿意,拍拍桌子,“你讓宗主掏禮金出來填窟窿,怎么顯出我們度支司的本事?算賬誰不會,只要算賬的,留我們干什么?尋個教書先生不好?關鍵能不能開源節(jié)流,把缺的這部分擠出來!”
司計面露難色:“宗門搬遷,親眷安頓,開銷極大,還要擴招人手,天火宗算準了給的減免,要是從其它地方擠,那許多項目就得擱置下來,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拿來我看看?!鄙蛑倭寄蒙腺~本,稍加翻動,揮毫潑墨,鐵畫銀鉤,“這里這里這里,全改一改,不就出來了嗎?”
“三月薪俸減半?”
“宗門搬遷有困難,大家緊一緊腰帶?!?
“親眷房延后?”
“反正老家有地方住,晚兩個月來沒問題,男人嘛,憋不死,回頭再去和山腳下的畫舫說好,咱們還能撈一筆?!?
司計上下閱覽,沒等對上賬目,又有弟子匆匆登山。
“稟報長老,天火宗來人!”
“誰?”沈仲良豁然起身。
“是上次送超品血寶給咱們的上使,叫伏若安,代表天火宗,入駐河神宗?!?
“怎么那么快……”沈仲良暗暗心驚。
一二品宗門作為天火直轄宗門,自然不會當個甩手掌柜,宗門內(nèi)部都會有天火宗駐派,負責監(jiān)督,只是沒想到來的那么快。
“你去叫長老們出去迎接?!?
“是!”
“沈長老,咱們這賬……”司計憂愁上前,天火宗來人,查賬必定是繞不開的關鍵,倘若覺得不對,插手可就麻煩了。
“慌什么!”沈仲良甩一甩袖,氣定神閑,“我沈某人能走到今天,靠的是溜須拍馬不成。走,去會一會這上使!”
河神不把禮金填上窟窿,什么意思他還不了解嗎?
……
勞迎天捻著超品血寶,光華涌動。
太漂亮了,美輪美奐。
怎么用它呢?
置換出諸多一品血寶,直接賄賂譜牒司長老?絕對是最浪費的做法,沒有中間人,下場很有可能是收了血寶不辦事,可不置換,自己手上有且僅有一枚超品,該用在什么地方?
蛇打七寸。
用好了,興許一步到位,余下七枚一品自己留著用。用不好,一切努力付諸東流。
“哥,你昨天不是說給我介紹青年俊杰認識嗎?怎么沒聲音了?”勞夢瑤趴在桌子上,模仿筆跡,抄寫宗門條例。
“哦,他怕了?!?
“怕?怕什么?”勞夢瑤摸不著頭腦。
“誰知道呢,見了我妹妹,自慚形穢罷?!?
勞迎天想到包嘉祥的反應。
那天出了第六寶庫,包嘉祥嚇個夠嗆,再不敢和他有任何來往,介紹妹妹認識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膽小如鼠。
啪!
握緊超品血寶,勞迎天心底又有了計劃。
“你師父有說什么時候從河神宗回來么?”
“沒?!?
“有事沒事殷勤點,給你師父洗洗被褥衣服,別沒眼力勁,魚長老是個干大事的。”
“哎呀我又不笨,知道的知道的?!?
……
血河界動態(tài)變化。
陽間浩浩蕩蕩,意制造更多陰魂,河泊所帶頭的四十余人臻象隊伍,已經(jīng)來到南??ぶ鞒侵醒?,接受南海王宴請。
從船上到王府,短短十多里的路程,惹來無數(shù)目光。
“熱,好熱?!?
蝙蝠掛在樹上,躲入陰影大喊大叫,野豬裹滿泥漿,尾巴甩成小旋風,走一步淋一點,獺獺開肩扛禪杖,挑著行囊,尾巴拖在地上,五官耷拉下來,整只江獺半融半化。
軍士清空道路。
百姓巷子里探頭,驚奇地看著這一支形態(tài)怪異的隊伍。
龍娥英聽不得吵鬧,給它們制造出冰山,讓野豬拖拽著走,水獸一個飛撲,緊緊抱住,歡天喜地。
“哈哈,冰山,看我的天龍鉆頭!_hh!”小蜃龍扭動身軀,瘋狂旋轉,化為小旋風,鉆入內(nèi)部游動,貼住冰面沖獺獺開做鬼臉。
“活過來了啊……”
蝙蝠抹去汗水,吐出舌頭,熱屁股甩一甩,攤開四肢坐入冰山。
黑蝙蝠就不該在白天出來。
“真是稀奇誒,這里的人居然都是短發(fā)誒?還有紋身!”龍璃張望四周。
“‘斷發(fā)文身,習水好戰(zhàn),以船代步’,這就是南疆特色?!绷呵h(huán)顧四周,“南??づ從辖?,對面是海,難免受其風俗影響。”
放在中原地區(qū),斷發(fā)刺青,這是頗有幾分懲罰性質的操作,到了南疆附近都是常態(tài)。
大家都這樣,就不會有特例羞恥,漸漸的便成了習慣。
“為什么會有這種習俗啊?”龍璃好奇。
“其一,天氣太熱,不剪短發(fā),光毛發(fā)里的虱子就夠人喝一壺。其二,三面朝水,一面朝天,此等環(huán)境更易催生祖先崇拜和特殊習俗。
所謂‘紋蛟龍于身,而漁船無憂于蛟龍’,倘若說江南的水是柔,南疆的水便成了兇。
里頭的主要原因也還是氣候熱,江南有四季,四季分明,而南疆四季如夏,環(huán)境潮濕,蛇蟲鼠蟻眾多,造成了更困難嚴苛的生存環(huán)境。
環(huán)境惡劣,人就更習慣抱團對抗環(huán)境,同時排斥外來者搶占為數(shù)不多的生存空間,表現(xiàn)出來的就是宗族和兇悍?!?
“原來如此?!饼堁尤鸹腥淮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