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出,所有人再看功法,遠比簡化的《百戰(zhàn)功》玄妙,無一例外地想到一種可能。
“等等,這是《萬勝功》?失傳的原本?”徐子帥驚詫。
梁渠習(xí)慣話說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反正我從天火宗的藏經(jīng)閣里拿出來的,看了一遍,感覺就算不是《萬勝功》原本,也八九不離十,能當原本用,昨天想說的,沒尋到機會?!?
原本!
眾人眼睛放光。
《萬勝抱元》是結(jié)合《百戰(zhàn)功》和《抱丹功》而成,《百戰(zhàn)功》不過是《萬勝功》的軍伍推廣版,同大煌武帝的《萬勝功》差出何其之多。
現(xiàn)在居然有原本?
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阿水好東西真多啊。
“你說這是天火宗來的?”楊東雄平復(fù)心境,立馬抓住重點。
“是,大離天火宗?!?
眾人腦子轉(zhuǎn)的何其之快。
“大離接收那么多亡者,積攢下來不少失傳法門?”
“朝廷的藏經(jīng)宮補全殘篇,是不是有獎勵來著?”
楊東雄頷首:“尋常功法武學(xué)是小功獎勵和擇功權(quán),真術(shù)級別的便是大功,說到這,我想起一件事,昔日的《青龍殺經(jīng)》,你換了嗎?”
梁渠搖頭:“弟子當時沒換,換了話,能退還一個大功?!?
“阿水,里面有的賺?。 毙熳訋浥d奮拍動梁渠肩膀,“不能老讓陰間薅我們陽間的羊毛,咱們得薅陰間的??!”
“我也是這個意思,有打算?!绷呵肿?,“所以想要一份藏經(jīng)宮的殘篇目錄,到時候,我專門去天火宗里找一找,有的話,全給它補全?!?
世界武道是在發(fā)展不錯。
新人勝舊人。
新法勝舊法。
但不意味著失傳的、古老的功法沒有作用,尤其是頂尖功法,本身流傳范圍不廣的緣故,其獨特性和開創(chuàng)性,絲毫不會比當今的差!
有個詞叫觸類旁通。
風馬牛不相及的兩本功法,興許便有共同處,各自解決各自的問題,達到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阿水,把你赤山借給我,我今天晚上就去南直隸要!”
“不著急?!绷呵r下徐子帥,“先吃飯,反正不會跑,不差一兩天?!?
《萬勝功》原本的出現(xiàn)讓所有人意識到,天火宗不僅僅是危機,更是一個寶庫。
當天晚上,徐子帥沾著一身火鍋味,騎上赤山趕往南直隸,連夜奔波。
赤山速度何其之快,去帝都只要短短數(shù)天,南直隸更不在話下,撐死半天,只不過是中間辦事需要費些時間。
第二天中午。
“砰!”
三尺厚的一本目錄砸在桌案上。
桌案吱嘎一聲搖晃。
梁渠牙一酸。
光顧著高興,忘記一件事。
陰陽兩界沒法帶東西,帶出來還好,讓阿威讀,目錄過去只能用他的腦子生生背誦下來,當一個魚力搬運工。
光目錄就這么厚,連帶簡介背誦下來得多困難,不小心背串行怎么辦?
只是一想到大功,想到玄黃牌,想到水屬寶植,梁渠咬咬牙,翻出昔日圣皇送他過目不忘的白玉冠。
嘩。
白玉冠從魚頭上落下。
幸得龍娥英眼疾手快,把冠接住。
戴不上啊。
“慢慢來,反正不著急回天火宗,當初兩個館丞都能做到,沒理由我不行?!?
梁渠是個甩手掌柜,全交給沈仲良,可在外人眼里,河神宗草創(chuàng)又逢重大搬遷,宗門上下沒有規(guī)章制度,這次出來一個月、一個半月也十分正常。
“干!”
天人宗師的記憶力顯然不差。
奈何終究不是電子計算機。
人的惰性尤其體現(xiàn)在大腦上,許多人看似勤奮,實則是用體力的揮霍來掩蓋腦力的懶惰,這是本能性的抗拒。
背誦到五分之一。
“《長陰功》,尤善……總綱……”
“什么功?冬陰功?”
“冬什么功?”
每天背一點,每天背一點。
整整半個月,在修行《人相歸元》、清除雪山暗樁,多線并進的同時,三尺厚的目錄順利啃下二尺半,梁渠覺得自己有無窮的智慧,主要修行的《人相歸元》,同樣來到一個關(guān)鍵的瓶頸期!
白光洋溢。
魚形輪廓波動為人形,在長久的光芒綻放之中,波動兀得穩(wěn)定下來,像是被白光耀眼后,緩緩恢復(fù)視覺。
光芒收攏回體內(nèi)。
睜開眼。
清晰的五指,手臂,來到池塘邊。
熟悉的面孔。
“呼?!?
梁渠活動五指,深吸一口氣。
激動。
興奮。
六月到十月,整整一季,強行將魚變成人,何其難受?
人形。
大不易!
天生萬物,唯人為貴!
“按我現(xiàn)在的修行進度,每天至少能維持一個時辰的人形狀態(tài)。”
功法變形不是改變靈魂本質(zhì),雖然有些奇怪,被黑帝看了一眼的梁渠,的的確確變成了魚婦,要想變回來,估計要等徹底復(fù)生,從陰轉(zhuǎn)陽。
不過……
梁渠看著自己手,看著自己面前的尸體,看著一側(cè)猩紅的血影。
明明只有一個意識,偏偏世上有三個人。
久視之。
像看白骨觀、不凈觀。
白骨觀,先觀自身額上,皮肉爛墜,唯見白骨。漸漸從狹至寬,想于一頭,皮肉爛墜,見于白骨。乃至全身,皆見白骨。既見自身一具骨鑠分明現(xiàn)已,復(fù)觀余人,爛墜亦爾……
不凈觀,觀自身發(fā)紅,發(fā)腫,發(fā)脹,發(fā)青,發(fā)紫,發(fā)黑,皮膚潰爛,全身上下壞血涂漫……
詭異。
怪誕。
“燃燈,焦棉線,干燈油,蒸出一縷縹緲青煙……”
他回想起老和尚的話。
通天絕地,收回天魂和地魂,首先當要感知到天魂地魂,然而天魂地魂并不是什么游離在外的東西,原本就在每個人的體內(nèi)。
三魂本生存精神中。
故而人身去世,魂歸三路。
天魂歸天路,地魂歸地府,人魂歸墓地。
通天絕地,即是斬斷天魂、地魂之因果,使之不入天路,不入地府,固守如一。
本質(zhì)是阻攔其今后去路,而非將它們找回。
就像那燃燒殆盡的蠟燭,棉線會焦,燈油會干涸,最后一縷青煙向上。
這縷青煙就是天魂和地魂。
青煙本就是蠟燭的一部分。
天魂和地魂當屬人的一部分。
通天絕地要做的,是讓蠟燭燃燒殆盡之后,不再有那一縷青煙,徹底固守本身。
“怎么做?”
梁渠喃喃自問。
他看自己,看血影,看尸體,目光跳躍,心思飛躍,氣?;钴S,重疊的影子間。
一絲靈光飛過。
手掌握緊血煞神通令。
猩紅血影站起身來,融入到尸體之內(nèi),血影控制尸體,站立在梁渠面前。
梁渠跨出一步,同樣融合到自身肉體之中。
三者合一。
抬起手。
尸體不動,他看到的,是那跨躍出尸體的靈魂。
精神控制血影。
血影控制肉體。
這下尸體動了。
卻是要一心三用。
自己動,自己控制血影動,自己控制血影控制肉體動。
刻意。
不對。
要的不是這個。
竭力控制三者保持在同一頻率,不是用精神,用刻意,而是用本能,用潛意識,梁渠開始在池塘內(nèi)踱步,磕磕絆絆地行走。
靈魂先行,血煞稍慢,尸體最后,動作一致,仿佛池塘邊分出三個重影。
看得老硨磲看著兩個身影一齊動作,摸不著頭腦。
又發(fā)什么癲?
走、跑、翻。
越來越流暢,越來越輕松。
三者貼得愈發(fā)緊密,直至肉眼毫無差別,齊走、齊跑、齊翻!
梁渠兀得立在原地,止住微風,張開雙臂,擺出一個架勢。
老硨磲對這個架勢無比熟悉。
猿拳!
初來乍到,彼時梁渠仍是四關(guān),常晨起鍛煉,老硨磲日日能見梁渠院中錘煉,然而,梁渠境界越來越高,它看到的越來越少。
一時之間竟頗有懷念。
憶往昔崢嶸歲月?
它想起梁渠老掛嘴邊的一句話。
啪!
衣袖震響。
歪歪扭扭的一拳。
老硨磲大為納悶。
梁小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堂堂天人宗師,自個的看家本領(lǐng)都能忘記?
很快。
清脆的拳風響起。
梁渠大開大合,蓄力如開弓,發(fā)力如放箭。
龍形蛇腰魚鱗步。
招隨勁走,步隨身換。
越打越熟練,越打越流暢,漸漸地,流暢之中帶著寫意,寫意中帶著韻味,從天亮打到天黑,從天黑打到天亮。
明明只能維持一個時辰的人形,在協(xié)調(diào)的韻律之中,竟然沒有絲毫變化!
天人合一,牽動天地之勢。
池塘內(nèi)卷起漩渦。
落葉飄動。
獺獺開一家被迫踉蹌步子,裹挾其中,歪歪扭扭,無法抗拒,歪歪扭扭,不由自主地跟著操練起來,獺獺開為首,排成三角隊列,跟在梁渠身后打猿拳。
“長老頓悟了?”龍炳麟喃喃自語。
“或許?”龍娥英不太確定。
疤臉一家的小子下山串門,想要些好吃的,進到池塘范圍,不由自主地加入其中,猿拳隊列愈發(fā)壯大。
陳慶江挑著擔經(jīng)過門口,聽得哼哈,總覺得里面有一個屯的兵在操練。
星月推移,不覺晝夜。
三天三夜。
秋風吹皺了水面,街上的金黃桂花飄進來,半浮湖面。
呼嘯的拳風驟止,池塘漣漪漸平。
“原來如此。”
一聲大贊,梁渠跌倒,靜坐池邊。
像鏈條脫開,獺獺開止不住用勁勢頭,向后跌倒,保齡球似的把小江獺撞開。
江獺早累得不行,呼啦啦滾成一片。
“嘿咻?!?
小江獺攤開四肢,抹一腦門汗。
這活計。
太累獺了。
得加錢!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