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忿怒和詛咒去回應(yīng)挑戰(zhàn),即將對手置于我等之上的表現(xiàn),是對自身法流的極大不信任?!?
眾弟子羞愧低頭。
桑杰閉上雙目,寵辱不驚。
“準(zhǔn)備吧,讓法理清晰顯現(xiàn),勝過一切語爭鋒。”
……
“大師,干他!”
清晨,梁渠撥開龍娥英的小臂和大腿,撩開青絲,埋頭親吻一口嘴角,打理干凈床鋪,抓上白玉冠,匆匆起床,讓龍瑤、龍璃回家,喊張大娘來做些鱔絲面,自個來冰屋中尋老和尚。
老和尚單手作邀。
梁渠心領(lǐng)神會。
且讓他問!
瞧瞧!
多么自信!多么大方!
什么是武圣氣度,什么是羅漢氣象?
辯經(jīng)辯經(jīng),肯定是誰先提問誰占據(jù)上風(fēng),一個不慎便落入下風(fēng)。莫瞧全程好似口舌之爭,但辯經(jīng)辯的是自身的道!唇槍舌劍,比之真刀真槍上馬兇險,絲毫不讓!
懷空,沖!
……
瀚臺府。
寒風(fēng)朔朔,人頭攢動。
高臺之下,內(nèi)圈權(quán)貴,外圈百姓,黑壓壓一片,大街小巷擠滿,何止十萬人。
高臺三丈,桑杰、懷空相對而坐。
高臺之下,各有白家安排的“傳聲筒”。
世上不乏蠱惑人心的聲波武技,故而一如科舉后,專人謄抄,防止字跡和標(biāo)記舞弊,傳聲之事,亦要由第三方來操辦,偌大瀚臺府,憑資歷、憑實力,白家當(dāng)仁不讓!
順帶還能把懷空的官話,翻譯成大家能聽懂的雪山語。
“啪嗒!”
長香灼斷棉繩,銅球落地。
阿威按演練好的“密碼表”,張合口器,傳遞訊息,懷空結(jié)跏趺坐高臺之上,雙手合十一禮,其后切出單手作邀。
嘩!
一片嘩然!
狂妄!
無比狂妄!
白家族長,瀚臺知府白明哲眉心一跳,這懸空寺來的懷空小師傅,如此自信?讓一位上師開宗立宗,打先手?
桑杰的追隨者無法遏制怒火,睜大雙目,死死瞪住懷空。
百姓更是竊竊私語,其中有人受過懷空藥師佛之恩惠,但一兩次的施救,怎么比得上蓮花宗經(jīng)年累月的浸染?
宗脈上師?。?
所有人情緒出現(xiàn)波動,唯獨桑杰,對坐高臺,波瀾不驚。
當(dāng)仁,不讓于師。
桑杰雙手合十,語調(diào)清晰。
“頂禮尊師!今論諸法實相,敢問大師:若謂‘萬法皆空’,此‘空’為何物?是斷滅無有之頑空耶?抑或是離四句、絕百非之不墮有無之真空耶?若斷滅空,則因果、緣起悉皆壞滅,修行證悟即成虛妄。此豈合圣教量耶?”
阿威傳懷空困難,傳天神簡單。
精神鏈接一瞬便至。
“嘰里咕嚕,講的什么玩意?”梁渠一句聽不懂,沒有“字幕”,甚至不太確定什么字,幸好他戴了二十歲時,圣皇送的白玉冠,有增強記憶之能,掐著語調(diào),將原話復(fù)述。
老和尚不假思索:“善哉!仁波切執(zhí)‘空’名相,已入戲論??辗且晃铮喾且环蓤?zhí)。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說空說有,俱是閑語。不識本心,學(xué)法無益。仁波切,汝所執(zhí)著之‘空性妙理’,可曾親見?”
懷空話罷。
桑杰嘴角勾勒此正落入他的因明邏輯!趁勢反駁。
“尊師此差矣!未識空理,焉能破執(zhí)?以因明三支為量,其立宗:‘了達諸法緣起性空,方為正見之根本’。其因:‘諸法依因待緣而生,無有獨立……未見此理,則修行猶如‘蒸沙作飯’,雖勞萬劫,終不成飯!大師以為如何?”
好!
太妙了。
桑杰弟子們聽完幾乎要喝彩,再看懷空,無不露出自信微笑。
自家?guī)煾溉鍤q,在甘丹寺辯經(jīng)場,連破十三重因明邏輯,用‘空性雙運’理論折服過格魯派大師!
本以為什么懸空寺佛子,能撐上片刻,現(xiàn)在看來,要不了幾個回合,便要跌下高臺了!
哼!
不自量力!
“咔?!?
龍瑤、龍璃悄悄推門,放下托盤。
托盤里頭兩個大海碗,一個鮮紅的辣油,炸過的鱔魚絲,混著銀白細(xì)面,點綴蔥花,一個有水燙青菜,混點蘑菇。
“長老,鱔絲面,大師,素面!”
“噓,等會吃,這邊忙著呢,先給別人?!?
梁渠揮揮手,擔(dān)心自己吃面會影響老和尚的思考狀態(tài),豈料老和尚自己抄起筷子,拿起碗來大口a面。
嘶!
雖然不是面對面,但大師,是你在辯經(jīng)?。?
懂了!
貝瑪敦珠?央金卻吉仁波切。
你沒實力??!
連讓羅漢專注辯經(jīng)都做不到嗎?
梁渠立馬改口,叫住龍瑤、龍璃:“不懂禮貌,給大師也換上鱔絲面!”
“?。俊?
龍瑤、龍璃一愣,大師突破前吃肉,明見心性,突破后還吃肉?
“快去,這叫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老和尚品味兩句,眼前一亮:“你果真有大慧根!”
“咳咳?!绷呵惶靡馑?,端起碗來掩面,大家一塊a面。
房間內(nèi)稀里嘩啦,響成一片。
早飯就得吃面!
“g,對了,大師,還沒回對面呢。”
面條太香,差點忘正事!
老和尚頭也不抬:“好個‘蒸沙作飯’之喻!然仁波切執(zhí)著于‘空見’,不亦如執(zhí)著實有?當(dāng)知‘說似一物即不中’!
汝以因明析‘空’,層層推演,無非思維心識之作用。思維心識,猶如猿猴攀緣不息,可曾片刻安寧?
此心安處,即是不動道場,未離心識‘空’,‘空’已成縛!仁波切,咄!汝那個‘不思善、不思惡’時,正在何所?!
記得,最后一句措辭嚴(yán)厲些,呵斥他。”
呵斥?
“明白!狠狠呵斥!稀里嘩啦,小瑤,再來一碗!”
梁渠筷子撈出炸酥的鱔骨,咬在嘴里嘎吱嘎吱。
念珠啪嗒啪嗒。
高臺之下。
桑杰弟子幾乎忍不住要出嘲諷,讓久久不的懷空滾下高臺。
阿威張合口器。
險些以為梁渠沒收到消息,或聯(lián)絡(luò)中斷的懷空垂下心神,自動忽略最后的“小瑤,再來一碗”,挺直腰背,目光炯炯。
“好個‘蒸沙作飯’之喻!然仁波切執(zhí)著于‘空見’不亦如執(zhí)著實有?當(dāng)知……”
嗯?
原本勝券在握的桑杰弟子神情漸變,滾動喉結(jié)。
桑杰聽到一半,眉頭不自覺隆起。
未完!
末了。
懷空輕吸一口氣,目光陡然銳利。
“咄!汝那個‘不思善、不思惡’時,正在何所?!”
其語平緩,其聲厲然,吐字似釘!
落入耳中。
霹靂驚雷!
桑杰面色微僵,思路被一刀斬斷!
這是……中原佛子?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