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起起伏伏。
老蛤蟆身似圓滾球,來回翻滾,在不到二十平的碎冰面上滴溜轉(zhuǎn)圈,進行托馬斯全旋,邊緣一圈水花四濺。
“蛙公,萬萬不可啊,既千辛萬苦來到藍湖,事未成功,豈有半途而廢之理!”
“本公不管!”老蛤蟆翻身坐起,“你的渦流水道入口呢,速速領(lǐng)我前去!給你一條下等下品寶魚!十斤!”
嘶!
居然舍得出血?
上、中、下三等三品,共九級的寶魚標準,還是老蛤蟆身為錄世參軍時所提出,經(jīng)過河泊所和海商、鮫人的交易推廣,數(shù)年下來,逐漸成為一個大澤里的普遍標準,連龍庭蛟龍都開始使用。
用水澤精華的標準量化。
下等寶魚的精華量大約六十點,中等三百,上等上千。
至于金鑼、赤獅、血獅這類,則是再往上的極品,能當籌碼,交易起來要單獨拎出,沒法用一個交易數(shù)字一筆帶過。
當然,既然是魚,各有大小,倘若寶魚個頭夠大,也稱得上極品。
十斤的下等下品牙簽肉都算不上,但這是從老蛤蟆爪蹼縫里摳出來……
梁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蛙公不再考慮考慮?我看冰玉蟾族里還是有很多妙齡美蛙啊,藍湖何處無芳草,何必一棵樹上吊死?”
“哼,再多亦是庸脂俗粉爾。”老蛤蟆環(huán)抱雙臂,蛙頭高高揚起,充滿不屑,“本公不再相信愛情!再多美蛙也無用!”
“蛙公灰心喪氣,一時悲傷罷,不如休息兩天,重整旗鼓,屆時再來,必有回響!”
老蛤蟆堅決不同意,它讓梁渠去尋西龜來“拜親戚”。
難搞。
梁渠微微頭疼。
目前來到大雪山,已經(jīng)同冰輪菩提寺糾纏不清,拉扯出不少仇恨,很多事情順著往下辦就好,把矛盾越搞越大。但作為源頭,老蛤蟆拜親戚這件事是幌子,能留肯定最好,減少明面上的“破綻”,盡善盡美。
集體辦事,講究個“師出有名”。
莫要小看“名”。
最基礎(chǔ)一點,沒有“名”,就不占“理”,不占“理”,你就是情緒做事,胡攪蠻纏,暴力野心狂。
如此勢必會影響到其它勢力的決策判斷、行為邏輯,導致很多不會發(fā)生的事情發(fā)生,將要發(fā)生的事提前發(fā)生,一塊發(fā)生。
誰都希望自己的鄰居是個情緒穩(wěn)定的人。
誰也都希望消滅不穩(wěn)定因素。
好比南疆偽龍。
南疆野心勃勃,但默默發(fā)育,保持低烈度沖突,突然看見大順那么猖狂,對大雪山肆意揉捏,想殺就殺,想打就打,說不定害怕之中,做出趕鴨子上架的決策。
北庭一來見有機可乘,二來見大順咄咄逼人,本來在猶豫,被手下鷹派直接拿大雪山舉例,視為前車之鑒,為自己將來考慮,也會演變成一面倒的支持。
屆時東西南北四難。
這個道理其實也體現(xiàn)在大雪山身上,乃至大順自己內(nèi)部勢力的方方面面。
反之。
師出有名,文火慢燉,許多事情反而會更有邏輯,更在把握之中。
說到底。
目前南北大戰(zhàn)只是趨勢。
早兩年打、晚兩年打、全部梭哈亦或小心試探,大家都是成年人,都在看對方怎么出牌,再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答案。
不管時間站不站在大順這邊。
這玩意絕對站到梁渠這邊。
多一年多一縷長氣,更多一截融合度。
“此時莫要再勸,我心意已決,梁卿若還想十年后接本長老的班,擔任蛙族長老,便不要多!”
老蛤蟆心中的白月光轟然破碎,一下子變成對抗性蛙格,怎么勸都沒用。
梁渠正打算祭出百試百靈的終極大招。
花錢!
花點。
大不了事后尋朝廷報銷。
“不如說服冰玉蛙族長,一步到位,直接把冰玉蟾族遷徙到江淮大澤里來?”龍娥英突然開口。
“嗯?”梁渠轉(zhuǎn)頭。
老蛤蟆也停止打滾,瞪大蛙眼。
“搬誰?”
“冰玉蛙族。”龍娥英看向梁渠,“我們本為送蛙長老來探親,這個借口中規(guī)中矩,卻也不能一直用,長時間用……
不如放出風聲,再嵌套第二層假象,明面上為蛙長老探親,再續(xù)前緣,實際上是為說服冰玉蛙族搬遷至江淮大澤?!?
梁渠眼前一亮,順著自己夫人話頭,自然而然地推測下去:“二甲子年限將至,江淮大澤蛟龍蠢蠢欲動,致使蛙族內(nèi)部倍感壓力,擔心有朝一日被清算。
故而蛙王委托才華橫溢、能善道、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揮金如土的江淮第一美蛙子――蛙長老來到藍湖,再續(xù)前緣,召集同族,統(tǒng)籌力量!”
老蛤蟆挺了挺肚皮,謙遜地擺擺爪蹼。
一連串的形容詞讓龍娥英尬了一尬,本來的思路都被打斷。
但心有靈犀的感覺十分美妙,讓她生出幾分愉悅:“搬遷之事非一朝一夕,更要深思熟慮,藍湖中的冰玉蛙族擔心卷入蛟龍報復,不愿輕易答應(yīng),我們在藍湖拖延拉鋸數(shù)年,十分正常。”
梁渠瞇眼:“大雪山初始縱有懷疑,如此有理有據(jù)的借口之下也會放下戒備,尤其二次揭露,仿佛被探查出真實目的,更顯可靠,我們可以更加自由,大膽的進行各項活動?!?
大順與蛟龍,內(nèi)里知曉內(nèi)情的,皆明白雙方各自戒備。
朝廷重視,派出淮水郎將興義伯無可厚非。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不消片刻,把一個點子拓展成一個完善完整的計劃。
老蛤蟆聽的一愣一愣。
梁渠同老蛤蟆對視,認真道:“蛙公,您也聽到了,咱們可以假戲真做,于蛙族大有裨益?。 ?
“假戲真做?”
“蛙族與蛟龍,的確勢同水火,此事不假,二甲子將至,大小蛙族團聚一起,豈不是更加有力量,我看那冰玉蛙族族長也是一頭二境大妖,風韻……咳,實力猶存。
且聽聞冰玉族內(nèi)還有三境大妖作為長老,大妖總數(shù)在五位之上,整體實力不比龍人族差,不容小覷。
倒非不相信大王實力,假使大王同蛟龍斗爭,其余手下偷襲如何是好?如此多蛙子蛙孫,哪個不是爹生娘養(yǎng),合并其中,一舉兩得??!”
老蛤蟆陷入沉思。
梁渠此一下子把事情性質(zhì)上升了高度,把簡簡單單的來找老情蛙,變成了為蛙族未來著想,團結(jié)可以團結(jié)的力量。
“蛙長老,冰玉蛙族族長確實不是昔日的模樣,可您為了蛙族,萬望忍辱負重?。 ?
“這……”
老蛤蟆顯出幾分猶豫。
“冰玉蛙族喜歡水寒之地,江淮大澤冬日尚可,夏日如何?氣溫太高,恐于生育小蛙不利?!?
“自有人造冰山,綽綽有余,再者,蛙公,渦流水道為我蛙族特產(chǎn),再過數(shù)十年,大可暴露人前,屆時水下高速,東西暢通,豈不美哉?”
梁渠早有過暢想,暢想水路暢通的日子。
無需化虹,倘若有朝一日晉升熔爐,他勢必要重劃天下水脈,均勻流過每一個府城,再結(jié)合渦流水道,緊密團結(jié)!
此方世界太大。
大到不可思議。
江淮大澤便有萬里有余,超過前世國家南北距離。
用水道團結(jié)彼此,消息暢通,生產(chǎn)力必定上升到一個恐怖層次!
此外還有小蜃龍,蜃族。
云上仙島能不能作為一個信號中轉(zhuǎn)站?
開發(fā)夢境互聯(lián)網(wǎng)?
梁渠雖然不說,但始終致力于向前世靠攏,意圖創(chuàng)造一個更舒服、更自由的世界。
鮫人大劇院、義興鎮(zhèn),皆是如此,許多事情暫時不做不說,無非實力不夠,擔心脫離掌控而已。
他骨子里是一個趨向于安穩(wěn)的人,不喜歡“亂”,更喜歡潛移默化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