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梁衡尉是功業(yè)逐日以新,名聲隨風(fēng)而流,滿城王公侯爵,莫不想結(jié)識相交。
來帝都沒幾天,天天出門作客吃席,家里的灶恐怕沒開過,大魚大肉吃得膩味。
不妨來嘗嘗咱們帝都的小吃,腦子肉,特別有嚼勁,京城人謂之雜嚼,生意好的不得了。
就龍津橋下這個小鋪?zhàn)?,乍看一般,能賣到三更天,夫妻倆和兒子輪著看場子,離得也近,有時校場里訓(xùn)練太晚,弟兄們就偷跑出來,趁熱吃上一碗,滋味十足?!?
“蒙將軍客氣,全憑大人們抬舉光顧。”
呈上新瓦罐的店家滿臉笑意。
天羽衛(wèi)愛吃,愛來,整條街的混混全知道,無人敢來鬧事,就是不收錢亦值當(dāng)。
梁渠聽著蒙強(qiáng)談天說地,自己用筷子分別夾出一筷筋肉。
白霧纏著筷頭。
軟的入口即化,全成膠質(zhì)糊糊,幾乎能喝。
硬的同樣適中,反復(fù)咀嚼,滋味十足。
“桃葉尖上尖,柳葉遮滿了天。在其位的明公,細(xì)聽我來……”
豐腴婦人系個花頭巾,姿色尋常,只能說干凈,大冷天的敞開胸脯,露出兩抹渾圓,白皙的皮膚凍得泛紅,不請自來地唱曲。
“到旁地去,我們兄弟要聊私事?!?
蒙強(qiáng)擲出一小粒銀豆子,揮手打發(fā)。
“多謝官人?!?
婦人連連道謝,裹緊衣裳正要挪步。
“等會?!?
梁渠叫住。
眾人驚訝。
蒙強(qiáng)低聲道:“此為‘札客’,酒肆里常有,下等妓子……”
“倒不是這個意思。”
梁渠失笑,懷中再扔出一個小錁給婦人。
“春節(jié)快樂!”
“多謝大人!”
婦人臉上漾出笑容,連鞠了三躬方才離開。
人消失,瓦罐上齊。
蒙強(qiáng)不急吃,望向眾人。
“今日一比,事情就這么定了,正月初一‘排正仗’,二十四周歲以下者,梁衡尉排第一,無意外,首先應(yīng)戰(zhàn),大家沒意見吧?”
天羽衛(wèi)們紛紛搖頭。
蒙強(qiáng)再道。
“少凡、清都、秉中,你們?nèi)瞬辉喌?,莫要心生怨懟,灰心失意,事后我一樣會向圣皇請功?!?
“技不如人,甘拜下風(fēng),自無二話?!?
“能者上庸者下,皆為大順計。”
“好!無愧為天子親衛(wèi)!敞亮人兒!”蒙強(qiáng)大喜,各捧一碗豆腐腦給四人,自己高高舉起,“梁衡尉命格是猛龍過江,天生不凡,臨水而居方能建功立業(yè)。
帝都里的積水潭不算小,可比起天下名江大湖,仍只能算是一個小池塘,要不然我今個非得讓陛下把梁衡尉拉到羽林軍里來!
然今日咱們得以結(jié)識,就皆為上天注定的緣分,大家干了這碗豆腐腦!”
“干!”
天羽衛(wèi)高舉瓷碗,抄起勺子。
稀里嘩啦。
香!
除夕夜。
夕陽西斜,云似火燒。
石板流淌著深厚的郁紅,隱隱映出稀疏人影。
滿地的迎春花紙翻飛倒卷,大大的紅色喜花掛到門前。
獺獺開抱個笤帚打掃院子。
肥鯰魚和圓頭一口含一道水箭,噗噗給梧桐澆水。
龍瑤、龍璃貼上花紙。
梁渠和向長松一人拎一個大紅燈籠,掛到屋檐正下,流蘇垂髫。
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從街頭炸到街尾,空氣中滿是嗆人的硫磺味。
“關(guān)門炮呢?”梁渠回頭喊,“不放炮晦氣可就跟到下一年了!”
“來了來了!”
徐子帥興沖沖跨出灶房門檻,手里拿根燒到一半的炭火棒,吹得通紅,來到宅門外點(diǎn)燃炮仗引線,高高拋出。
梁渠抬頭。
嘭!
啪!
竹筒崩裂,淡淡的灰煙炸散在夕陽之中,隨風(fēng)淡去。
新的一年了。
梁渠關(guān)上大門。
“開飯!”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