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
天地漆黑一片,滿耳雨聲。
盧新慶看不清,聽不清。
他跪倒在船頭快半個時辰,難受得緊,腰酸背痛,又不敢妄動,生怕惹對方不快,一刀梟掉自己小命。
有時候盧新慶聽不見動靜,老是懷疑梁渠還在不在船上。
梁渠亮起金目,兩岸景象,洞若觀火。
周遭矮山越來越少,地勢平坦開闊。
按照眼前景象,舫船馬上要到丘公堤附近,屆時便能找到水則碑。
物體內(nèi)部要被水分完全浸潤并不容易,時間要以天計。
梁渠能感知水汽,只要找到水則碑,探查一下內(nèi)部水分含量,對照石碑表面刻痕便知水文所有沒有問題。
阿威收攏翅膀,踉踉蹌蹌落到船上,被梁渠伸手接住。
阿威不善長距離飛行,大雨中充當(dāng)斥候當(dāng)真累夠嗆,萬幸?guī)Щ貋硪粋€好消息。
丘公堤在前方一里!
梁渠換下四只略顯疲態(tài)的江豚,舫船速度再快一截。
離堤越近,水聲越強,最后震耳欲聾。
一處寬度約八十多米的斷裂大堤赫然出現(xiàn)!
原先直來直去的黑水河到了此地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
大蛇口!
顏慶山,顏崇文兩兄弟說的沒錯,整條黑水河前段全是大直路,水流不斷加速,來到華珠地界卻形成一個近乎“u”形的大蛇口,沖擊力安能不大?
水來打破丘公堤,華珠便是養(yǎng)魚池。
且橫向環(huán)流會卷走沙石,很容易在大堤底下形成管涌,每年都需加固。
遙遙望去,黑水河仍往外傾瀉大水,只是高度落差不大,僅有一米,沖落下去卷起層層泡沫,俯瞰下來好似水河上多出一條白色沫帶。
然梁渠金目環(huán)顧四周,并沒有發(fā)現(xiàn)矗立在水中的水則碑!
以黑水河目前水位,絕不可能淹住水則碑!
肥鯰魚,不能動,拳頭,圓頭,剩余的幾頭江豚全部出動,探查水底。
一刻鐘后,拳頭率先發(fā)現(xiàn)淹沒在泥沙下的左水則碑,緊接著不能動在附近找到右水則碑。
兩處水則碑全斷!
梁渠一把揪住盧新慶衣領(lǐng),指向丘公堤:“水則碑什么時候斷的?”
盧新慶雙眼被梁渠金目刺痛,瞇著眼轉(zhuǎn)頭,他沒瞳術(shù),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五天前還好好的!”
“五天前?你能確定嗎!?”
“能!”盧新慶語氣堅定,“五天前我去鎮(zhèn)上花過錢,只十五兩銀子點了兩個!燒了三只蠟燭!玩了個嗨爽,出來都扶著墻。
那會弟兄們回來路過水則碑,頑笑說當(dāng)男人就該像水則碑,泡水里幾十年不帶軟,我記得清清楚楚!”
梁渠松開盧新慶衣領(lǐng),縱身一躍跳入黑水河。
盧新慶環(huán)顧四周,見舫船中只一匹棗紅大馬盯住自己,頓生心思。
然而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只雷鳴般的泄洪聲,他又熄了心思。
太黑了。
靠近洪口,下水太危險。
誰知道水下有沒有藏水獸。
盧新慶年少時落過水,險些讓一大鱷吞吃,心里有陰影,本來到四關(guān)武師快克服了,又被肥鯰魚重新喚醒。
湍流交錯,常有斷木,碎石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