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沖刷過青灰色的瓦片,匯聚于瓦壟間,沖到屋檐角上,瀝瀝而下。
“驚蟄后,天氣回暖,雨水漸多,研磨最好用油煙,不用松煙?!?
“下雨天空氣潮濕,紙張也是,初學(xué)者用松煙,容易涸墨或者不好控水,用油煙就好把控得多。”
室內(nèi)飄散著一股淡淡的墨香,與窗外的雨水氣混合在一起,宛若雨水沖刷的不是積塵的屋瓦,是人的腑臟。
梁渠深吸一口氣,提筆沾墨,刮墨三下,香氣在宣紙上暈染開。
司恒義于梁渠身后站定。
比起兩個月前的狗爬,進步非??臁?
梁渠沒想到武道天賦翻倍,對他練字也有幫助,手指手腕力量控制極為精準(zhǔn),雖無個人風(fēng)格,可在模仿書法上,進步飛快。
非書法鑒賞家,都會覺得梁渠能寫得一手好字。
一幅字帖寫完,司恒義出聲:“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
“司先生何出此?”
司恒義輕笑:“整個平陽縣鬧得沸沸揚揚,沒有不知道的人,看來你是成竹在胸,明天能否恭候佳音?”
梁渠立馬明白司恒義在說武館比武的事,謙遜道:“倒也沒成竹在胸那么夸張,只是有一定信心罷?!?
“那我明日可要趕過去看看了?!?
“恭候司先生?!?
司恒義點點頭,踱著步子去檢查其他學(xué)子。
梁渠捻著狼毫納悶。
一天內(nèi)消息傳那么廣嗎?書院的都知道?
下拜帖的家伙真是不遺余力的宣傳啊,恨不得告訴全縣人,自己來了,就要找本地最厲害的武館比試。
是篤定自己會贏?
梁渠倒是期待起來了。
雨水停歇,他收拾好東西來到馬棚,一眾學(xué)子正繞著赤山嘖嘖稱奇,都是十六七八的年輕人,最是稀奇駿馬。
有人很想上手去摸摸,可都被赤山兇猛的目光給逼退,手癢難耐。
毫無疑問,誰敢來摸,絕對要被狠蹬一腳。
以赤山的腳力,人不會飛,只會身上多出一個大洞。
“這是龍血馬吧,這一定是龍血馬吧?前年我跟我爹去淮陰府,路上也看到這樣一頭龍血馬,只不過那匹是黑色的,眨眼間就沒影了,現(xiàn)在看看,還是紅色的好看,威風(fēng),多吸引人?!?
一錦衣公子打開折扇,春寒料峭在他身上似乎不起作用:“非也非也,騎馬就要騎白馬,白衣白馬三尺銀劍,那才風(fēng)度翩翩,夠吸引女孩子目光?!?
“你可真臭美,身上都掛幾個香囊了,嗆得我摳鼻子,惡不惡心?”
“狗屁,我今天就掛一個好吧,你就是嫉妒我。”
“這么大一匹馬得一千兩銀子吧?”
“一千兩?來來來,你在哪買的,我讓我爹出兩千兩,翻倍收!來多少都吃得下!”
“誒誒誒,別吵了,人來了?!?
梁渠身高五尺五,比書生們高出半個頭,一身氣質(zhì)也截然不同,
習(xí)武之人核心力量極其發(fā)達,行走站立間都和普通人有著顯著區(qū)別,自然而然透露著自信,昂揚的氣勢,男子氣概十足。
眾人不在一個班,不怎么認(rèn)識,可也下意識覺得,梁渠便是龍血馬的主人,氣質(zhì)相合,紛紛讓出路來。
如此客氣,梁渠也是拱拱手,翻身上馬,正要拉繩離開,卻被一位青衣公子喊住。
“兄臺留步!”青衣公子上前一步攔在馬前,拱手行禮,“敢問兄臺,這匹馬可是龍血馬?”
“嗯,御賜五品龍血馬?!?
嘶!
在場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五品!
御賜!
梁渠年齡就和大家差不多,正常要么讀書,要么習(xí)武,一般都是秀才未到,武師未到的水平,怎么就你能得到御賜龍血馬?
外來戶都那么厲害?
怕不是祖上襲爵?
眾人高山仰止,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沒怎么見過梁渠,還以為是從其他縣過來的過江龍。
青衣公子接著問:“敢問兄臺大名?”
“義興鎮(zhèn)梁渠,楊館主九弟子是也,諸位若有習(xí)武念頭,盡管來投!楊氏武館歡迎每一位學(xué)子,我還有事,就不多留,走!”
梁渠韁繩一拉,赤山調(diào)轉(zhuǎn)方向,一躍而出,獨留盯著馬屁股的眾人。
“原來是武人,怪不得感覺不一樣。”
“楊氏武館?今天早上我聽說他們今天好像要比武?”
“是明天午時一刻,正好午休,不如去看個熱鬧?”
“同去同去!”
梁渠騎馬走在街上,約莫走出半里,他一只手松開韁繩,緩緩摸上掛在一側(cè)的伏波。
右腿輕靠馬腹,赤山心領(lǐng)神會地轉(zhuǎn)入小巷,馬尾消失在圍墻后。
梁渠默數(shù)三個呼吸,伸手抄起伏波。
風(fēng)聲戛然而止,長槍橫掃過半圓,圍墻上的鳥驚飛而起,烏金色的鋒芒刺破了下午的陽光,空氣被槍刃破成兩半,槍鋒直至來者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