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冒著夜色,駛向?qū)m外。
朝著永安侯府的方向而去。
祈灼坐在馬車內(nèi),今日已經(jīng)沒有乘坐輪椅。
雖然恢復(fù)期未過,尚做不到步履自如,但落地行走已經(jīng)沒什么問題。
人一旦迫切想見某個人,連奔赴的路程都似被拉長了般,漫長得有些熬人。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緩緩?fù)7€(wěn)。車外傳來李管事的聲音:“殿下,永安侯府的后門到了。”
祈灼聞抬眸,指尖輕抬,將車窗垂落的竹簾向上卷起,向窗外看去。
竹簾卷起的瞬間,涼沁的夜氣先裹著草木的枯澀涌進來。
馬車正停在一棵老槐樹下,九月底的槐葉早已失了綠意,只剩稀疏的暗黃殘葉掛在枝椏間,被夜風吹得輕晃,影子落在侯府后門的青灰磚墻上。
侯府后門是兩扇朱漆大門,漆皮略顯陳意,門楣上掛著盞小小的羊角燈,昏黃的光團攏著門環(huán)上的銅綠,在地上映出一圈暖而弱的光暈。
周遭靜得很,只有遠處巷口偶爾飄來幾聲更夫的梆子響,襯得這方角落愈發(fā)沉在夜色里,連風掠過的聲音都聽得分明。
此時已近亥時三刻,灑落的月光將侯府的輪廓暈得愈發(fā)沉寂。
李管事先一步下車,目光掃過緊閉的后門,并沒有門丁守夜。
他轉(zhuǎn)身看向車窗,低聲詢問祈灼的意見:“殿下,您打算怎么告知云小姐您來了?”
“此刻后門無人看守,殿下可知云小姐住哪個院子?奴才可以翻進府中,替您去通報一聲,讓云小姐知道您在外面?!?
李管事的話落,車廂里沉寂了兩秒。
緊接著,祈灼才緩緩抬眼,卻薄唇輕啟:“不必了?!?
“不必了?”李管事一愣,顯然沒料到這個答案。
殿下不是大晚上冒著夜色出宮,就是為了見云小姐的嗎。怎么又說,不必去告知云小姐他在外面?
祈灼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扇朱漆門上。
他今日來此,本就是一時沖動。
這個時辰,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下了,他不想打擾她休息。
更何況,眼下她在侯府,若是她冒著夜色出來,也可能會被人看見。
無論他能不能解決,終歸是可能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不是非見到她不可。
只是太想她了,想離她近一點,近到能呼吸到同一片帶著槐葉枯香的夜風。
哪怕此刻隔著數(shù)道墻,知道她就在這扇門后的某個院落里安睡,他胸腔里也像藏了一口小鐘。
被夜風輕輕一撞,便發(fā)出綿長的嗡鳴,將整個空曠都填滿了。
“這樣就夠了。”
祈灼淡淡開口,將掀起的門簾落回遠處。
車廂里瞬間漫進夜色的沉,他閉上眼,腦海中隱約浮起云綺的模樣。
他想,她此刻該是側(cè)躺著的,鬢邊的幾縷發(fā)絲或許會搭在頰邊,隨著綿長的呼吸微晃。睡沉時,她的唇瓣會抿成一道柔軟的弧度。
她畏寒,而秋夜寒涼,她懷中或許還抱著個溫著的暖手爐,身體該是裹在柔軟的錦緞里。若是窗外的風漏進些涼意,她大約會無意識地往暖和處蹭一蹭。
只是這樣想著,心都會跟著軟成一片。
思緒漸漸發(fā)散,竟讓祈灼有些妒忌起那個被她抱著的暖手爐。
能這樣近地貼著她的肌膚,被她抱在懷里,與她的體溫交融。
這樣荒唐的念頭冒出來,連他自已都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只覺此刻的自已,竟幼稚得像個三歲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