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你說唐歡有沒有可能認(rèn)出你來?”
花總管搖了搖頭,說道“當(dāng)時天很黑,又下著雨,我還穿著夜行衣,他絕無可能會認(rèn)出我?!?
那人想了想,又道“殺死錢德孫后,你有沒有檢查過現(xiàn)場?可別留下什么痕跡,讓人懷疑到你頭上?!?
花總管道“放心好了,我做得很干凈,絕不會留下任何線索。另外,我在錢德孫身上留下了神樹印記,他們一定會認(rèn)為那是九枝山鬼所為,就像我殺司徒鷹隼那次一樣?!?
那人失笑道“你還真是聰明,居然會想到冒用九枝山鬼的名號來殺人……不過,那真的九枝山鬼一直在城外截殺同天會的高層,你們還不打算采取行動嗎?”
花總管走到臉盆架前,將袖管高高挽起,一邊洗手,一邊說道“不是不想采取行動,而是無處下手。那九枝山鬼來無影去無蹤,就跟一陣風(fēng)似的,根本無跡可尋。況且,現(xiàn)在大家都在為云門的事苦惱,哪還有閑心去管他呀?!?
那人忽然壓低了聲音,道:“有人上樓了?!?
話音剛落,門外走廊上便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跟著便聽一人喊道:“花總管,你睡了嗎?大事不好了,錢幫主被人殺害了!大家都趕過去了,你也快過去瞧瞧吧?!?
花總管沒有應(yīng)聲。
門外那人又拍著門喊了一遍,花總管這才回道:“知道了,我穿上衣服就過去。”
門外的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
那人輕聲道:“小心些,不要露出馬腳,這關(guān)乎整個局勢,可不只是你自己的安危?!?
“我曉得?!被偣懿粮闪耸?,將手巾搭好,又從衣架上取下常穿的那件花衣,不緊不慢地穿在身上,臨出門前還不忘囑咐,“走的時候記得幫我關(guān)好窗戶,外面還在下雨呢。”
雨一直在下,夜色濃如墨。
花總管撐著花傘,來到錢德孫的住處,見院里院外都站滿了人,眾人深情各異,都在低聲議論著什么。他沒有停留,徑直穿過人群,快步走入內(nèi)室,見秦有道、唐老太等人都已到了。他收起花傘,倚在墻邊,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是誰殺了錢幫主?”
秦有道坐在墻邊那把扶手椅上,面上難掩怒色,高聲道:“還能是誰?剛才老夫在錢幫主的后頸上發(fā)現(xiàn)了神樹印記,必是那九枝山鬼作為!”
花總管走到錢德孫的尸身旁,蹲下身來,裝模作樣地檢查了一番,起身問道:“是誰先發(fā)現(xiàn)錢幫主遇害的?”
站在唐老太身側(cè)的唐歡舉手道:“是我跟紅樓老弟先發(fā)現(xiàn)的?!?
花總管立刻追問:“可有看到兇手?”
唐歡搔了搔頭,道:“當(dāng)時我倆只看到一個黑衣人從這里翻墻出去,沒看到那人的臉面。我追了一程,但沒有追上。實在抱歉,如果當(dāng)時我有把那黑衣人留下,至少……至少……”
唐老太冷哼了一聲,道:“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以你的本事,要活捉九枝山鬼或許并不容易,但若要殺死他,簡直易如反掌!你沒有抓住這個機(jī)會,為同天會做貢獻(xiàn),反把這么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給放跑了,以后再有人遇害,你就是幫兇!”
唐歡支吾道:“我……我……”
闕紅樓見唐歡被當(dāng)眾訓(xùn)斥,心中不悅,說道:“當(dāng)時我們只看到一個黑衣人從這里翻墻出去,那時還不知道錢幫主已經(jīng)遇害了,怎么能隨便下殺手呢?萬一那黑衣人就是錢幫主本人呢?不問青紅皂白,就妄下殺手,要是錯殺了好人,那豈不是大大的罪過?”
唐老太回身瞪了闕紅樓一眼,道:“你不用替他辯解,以后再有人遇害,你也是脫不了干系!”
闕紅樓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當(dāng)即回懟道:“你老人家厲害,錢幫主遇害的時候,你又在哪里?既然你這么關(guān)心錢幫主,怎么不日日夜夜守著他?現(xiàn)在他死了,你又跳出來這個不好,那個不對,我倒是想請問,你老人家是他的什么人?如果八竿子打不著,那么就請你閉嘴!要不是我跟唐兄恰好看到了兇手,只怕你們還知道錢幫主已經(jīng)離世了呢!”
花總管清了清嗓子,道:“兩位都請冷靜一下,現(xiàn)在不是爭吵的時候?!杯h(huán)視場內(nèi)眾人,又道:“我想請問,在錢幫主遇害之前,你們有誰見過他?”
闕紅樓舉起一手,道:“我見過?!?
花總管道:“大概是在什么時辰?”
闕紅樓認(rèn)真回想了一下,說道:“應(yīng)該是在亥時前后。我屋里漏雨,想來他這里借宿一晚,他說身體不舒服,讓我到別處去,我就走了。真想不到,那一面竟成永別。”
秦有道瞇起眼睛,道:“錢幫主身體不舒服嗎?今天早上他還到我那里去了,有說有笑的,氣色也挺好,看起來可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闕紅樓抱起手臂,道:“我也覺得很奇怪,白天他還好好的,到了晚上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沒精打采的,看起來很是不安。我問他怎么了,他只說身體不太舒服,讓我到別處去,我看他那副樣子,不好再多問,就徑直離開了?!?
秦有道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嚴(yán)肅地說道:“錢幫主會不會已經(jīng)預(yù)見到自己將會有殺身之禍呢?”
唐老太微皺眉頭,道:“秦老幫主的意思是,錢幫主有預(yù)感,九枝山鬼會來殺他?”
秦有道搖頭道:“不,不是九枝山鬼,而是別的什么人。九枝山鬼殺人,根本沒人能夠預(yù)見到,只有他出現(xiàn)在你面前的那一刻,你才會知道自己早已被他給盯上,而且馬上就要死了。既然錢幫主在見闕紅樓的時候,就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了不安的樣子,那就說明,他那時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被人給盯上了。那么,盯上錢幫主的人會是誰呢?目前還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人絕不會是真正的九枝山鬼?!?
唐老太盯著倒在血泊中錢德孫的尸身,沉聲道:“如果秦老幫主的推測正確,那就是說,在這巴山城內(nèi),有人冒用九枝山鬼的名號來殺人,對吧?”
秦有道點了點頭,又道:“從錢幫主身上的傷口來看,兇手應(yīng)該是個使劍的高手。目前在巴山城內(nèi)的這些人,以劍作兵刃的并不在少數(shù),但真正能稱得上是高手的人,可就不多了。另外,這間屋子并不算寬敞,但現(xiàn)場卻沒有留下多少打斗的痕跡,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兇手的武功遠(yuǎn)在錢幫主之上。我甚至懷疑,殺死錢幫主的真兇,很可能就在我們這些人當(dāng)中。”說罷,他環(huán)視場內(nèi)眾人,目光鋒利如刀。
當(dāng)秦有道銳利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花總管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雖然那道目光并沒有針對他,但他畢竟做賊心虛,總免不了會有些心慌。
為了不讓自己露出馬腳,他強(qiáng)裝鎮(zhèn)定,道:“秦老幫主的推測不無道理,但如果兇手不是九枝山鬼,那錢幫主頸后的神樹印記又該怎樣解釋?”
秦有道捋須道:“這神樹印記說到底只是一個圖案,只要你把這個圖案拿給刻印章的工匠,我相信任何一個資深的工匠,都能在三日之內(nèi),刻出這樣一個印章來,那時要把神樹印記蓋在誰身上,還不都由你說了算?我們僅憑這樣一個圖案,就斷定殺人兇手是九枝山鬼,這未免太過武斷了,不是嗎?”
他笑了笑,又接著說道:“如果真是九枝山鬼潛入到巴山城里來殺人,他會讓你看到嗎?如果他能被你看到,那他還是九枝山鬼嗎?”
唐老太神情凝重,道:“如果殺死錢幫主的人不是真正的九枝山鬼,那缺刀門的司徒門主,會不會也是別人冒用九枝山鬼的名號殺死的?畢竟他們二位可都是死在了巴山城里?!?
秦有道收斂笑容,道:“今年同天會是犯太歲了嗎?光一個云天行就夠折磨人的了,城外那個真鬼專挑我們同天會的人下手,正沒處搜尋,現(xiàn)在城內(nèi)又冒出來了一個假鬼,一連殺了兩位會主,實在可惡至極!他最好藏得嚴(yán)實一點,要是哪天讓我給逮到,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花總管摸了摸鼻尖,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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