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大概是被這架勢給嚇到了，雙手掩面，哇哇大哭。大家義憤填膺，滿面怒容，都罵我是瘋子、腦殘，還有說我道德淪喪、心理扭曲的……那年輕道士還以為我撞了邪祟，急忙從懷里摸出一張黃紙符箓，吐口唾沫，粘在我額頭上，然后就開始念咒……我一概不理，掄圓了拂塵，繼續(xù)狠狠抽打。那人實(shí)在忍不了了，跳起來就問候我列祖列宗。大家還以為發(fā)生了尸變，烏泱泱的都嚇跑了。他趁亂抱起破陶罐，拉著那小姑娘拔腿就跑，被我從后面攆上，揍了個半死?！?

最后，東門夜雨拍著胸膛說道：“這是我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事情，就在今年端午節(jié)那天，不信你可以問小菊?！?

小菊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確有其事?！?

“這件事確實(shí)是真的，我也可以作證?！碧茪g走上前來，“端午節(jié)那天，我也在江邊，本來正在看人家賽龍舟，忽見上游的人紛紛往下游跑，大家叫嚷著，神色異常驚惶，好像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我拉住一個赤膊漢子詢問，他氣喘吁吁地跟我說，剛才有個外鄉(xiāng)來的小女孩，不幸死了爹，沒錢買棺材，正跪在那里求好心人施舍，突然有個瘋子跳出來，掄起手中的馬尾拂塵，硬是把她爹給抽到尸變……”

東門夜雨一把摟住唐歡的脖子，微笑道“可以了，后面的事就不用再說了?！?

唐歡比出一根手指頭，道“一條小魚干?！?

東門夜雨手臂加勁，道“信不信我宰了你！”

唐歡縮起脖子，小聲嘟囔道“我不說就是了?！?

云天行撫摸著別在腰間的撥浪鼓，不由想起了那個跪在路邊，有一雙清澈明亮大眼睛的小女孩，和那個流著兩道鼻涕，坐在木墩上發(fā)呆的小男孩，他仍道：“白菜和地瓜絕不可能是騙子！”

“說了等于白說！”東門夜雨感覺有些頭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又道，“到底是什么，讓你對兩個陌生人，信任到了這種地步？是那顆憐憫之心嗎？別幼稚了好嗎，這個世界沒你想的那么單純！我在外面歷練的那些年，見多了忘恩負(fù)義，欺心昧良，所以，在大家都被那對父女欺騙的時候，我能一眼看破真相！且不論那對姐弟是否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凄慘，就當(dāng)他們是真的，你以為給了那三十兩銀子，他們就會感激你嗎？不，他們只會怪你給的還不夠多！三十兩都給了，為什么不再多給二十兩？要治好她娘的病，可是需要五十兩銀子啊！”

說完，他長出了一口氣，向后打了一個手勢，小菊會意，立即快步上前，將盛有小魚干的破碗奉上，東門夜雨不接破碗，只隨手捏起一條小魚干，拋入口中，一邊咀嚼，一邊說道“人性很復(fù)雜，有時候像風(fēng)，你看不見，但風(fēng)一來，冷暖自知；有時候又像霧，你明明看見了，卻仍會被它迷惑。我無法像古代先賢那樣，說出令人深思的哲理，但作為一個過來人，我想給相對年輕的你兩個忠告：第一，不要當(dāng)濫好人；第二，不要多管閑事?！?

小魚干的香味飄過來，勾起了云天行在青城山與東門夜雨相遇的回憶，他忍不住伸出手來，道“小魚干味道不錯，給我一條，讓我再回味回味?！?

東門夜雨還當(dāng)他開竅了，忙從小菊手里接過破碗，送到云天行面前，笑道“如果你肯加入同天會，這半碗都是你的！”

云天行縮回手來，道“那不要了。”

東門夜雨呆立當(dāng)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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