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媽媽聞大怒,用力一頓明杖,道:“小寡婦!你看我兒嘴笨,三番兩次羞辱他,可還有把我這個老娘放在眼里?不怕告訴你,我年輕那會兒,是遠近聞名的嘴炮,一旦開了口,死傷難料。十里八鄉(xiāng)的姑娘婆子,沒一個不怕我的。曾經(jīng)有個新嫁來的小媳婦不信邪,上門來找我切磋,說什么不死不休,結(jié)果才罵了半日,就雙手掩面,哭著跑回了家。我追到她家去,堵著門口罵了三天三夜。她受不住,要懸梁自盡,他男人跪下來求我,我才饒了她一條性命。還有村頭巷尾那些閑散好事的,誰都敢議論,唯獨不敢議論我。哪次我經(jīng)過,她們不站起來問好?就是走得看不見了,嘴皮子還打一盅茶哆嗦呢。你在我面前賣弄唇舌,那不是班門弄斧,那純粹是找死!你別看我現(xiàn)在年紀大,打嘴仗的功夫,我可一點兒都沒落下。你要是不信,咱們?nèi)コ峭庑淞掷?,挑個僻靜地兒,一人一張嘴對著罵,看誰先死,敢不敢去?”
練二娘聽了好笑,道:“你老人家都多大了,欺負我一個后輩,太沒風(fēng)范了。”
宋媽媽道:“那你說怎樣才有風(fēng)范?讓他們四個幫著你罵,如何?”
練二娘咂了口煙,笑瞇瞇道:“既然你老人家都這么說了,我再拒絕,那就太不識趣了。好,咱們就去城外小樹林里,挑個僻靜的地兒,也不用他們四個開口,只讓他們站在我后面,給我助陣就行了。身后有人,我心里踏實,罵起來格外有勁兒。另外,咱們丑話說在前頭,我這邊兒到底是五個人,你老人家罵不過,可別說我們以人多欺負人少。”
宋媽媽哼了一聲,道:“之前隔壁村子強占了我們家一口井,我一個人跟他們一整村的婆娘對罵,只罵了兩天,就把井收回來了,還罵倒了仨哩。你們只有五個人,就是一起上,我又有何懼?”又向宋三郎附耳道:“我兒,快去客房里取我的‘神仙秘制詈人丸’,不要多拿,只取一粒,用油紙小心包好,拿來給我?!?
宋三郎小聲道:“娘,這是大哥從宮里弄來的寶貝,統(tǒng)共就七粒,你已用去四粒,剩下三粒,好歹留著應(yīng)付大場面,對付她一個人,用這個太浪費了?!?
“你懂什么?”宋媽媽輕輕拍了他一下,“這小寡婦能說會道,頗有我當年風(fēng)范,沒你以為的那么容易對付。再說了,我只是叫你拿來,又沒說一定會吃。我是想著,先與她罵一天,試個深淺,她若還有底氣,那時我再偷偷吃了,鉚足勁兒,一口氣罵死她。那四個若幫口,一并罵死,一來給你出氣,二來為同天會除害,豈不兩全其美?”
宋三郎道:“娘呵,那四個隨便你怎樣罵死,這個小寡婦,你可千萬給她留口氣啊?!?
宋媽媽腦袋一歪,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宋三郎搔了搔頭,羞怯怯道:“不瞞你老人家,近來我那口子身體越發(fā)不好了,我想收個偏房,給你老人家養(yǎng)個孫子抱抱,但一直沒找到中意的。今日見了她,覺得很投脾氣,只可惜立場不同。我原打算等云門被同天會滅掉,她無處可去了,我再接納她。既然娘要在這里與她較量,還請看在孩兒的份上,千萬口下留情,不要傷了她的性命?!?
宋媽媽呲著牙笑道:“我說你小子怎么總調(diào)侃她,原來是存了這等心思。罷!罷!罷!你那口子是個病秧子,一直沒能為我們宋家添續(xù)香火,你想要個偏房,娘不怪你,但你要記住,不可學(xué)你老子,拋棄發(fā)妻于不顧,不然,我就是不抱這個孫子,也不許你再找偏房!”
宋三郎痛快答應(yīng)了,又喜滋滋道:“娘,你總叫她小寡婦,我還以為你會反對呢。”
宋媽媽道:“我叫她小寡婦,是因為她占了你的便宜,我這個做老娘的,當然要替你討回來?!毕蚓毝锬沁吪伺靸?,又道:“她長得怎樣,娘看不見,單論性情,倒跟我年輕那會子差不多,用你老子的話來形容,現(xiàn)在的她就像是一匹脫了韁的野馬,一旦馴服了,那她就是一匹千里馬。你要是有本事降得了她,那是你的福分;若沒這能耐,也別強求,畢竟緣分這東西,有時候它可真不是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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