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晨曦照亮窗紙,驅散屋內黑暗。
梁夫人吹熄油燈,扭頭看著倚在門框上的老張,道:“你若無事,就趁早離開吧,讓人家看見,還不知要怎樣說呢?!?
老張道:“這個村子里的人,誰不知道我是個熱心腸,就算有人看見,也只當我是來幫忙的,并不會多想。他們一家家的都沒少受我?guī)椭?,我去誰家都不會惹人非議,你不必多心?!鳖D了頓,又道:“我今天是為畫兒而來,我看得出,她并不想去云門,可你還是讓她去了?!?
梁夫人對鏡盤發(fā),口中說道:“她年紀小,沒有經歷,不能體會我這個做娘的一番苦心,這很正常。你是有見識有經歷的人,為什么也不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老張道:“我只是覺得你不應該過分干涉她的人生,畫兒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她想做什么,喜歡誰,那都是她自己的事,只要別走上歪路,貧些苦些又怎樣,非得嫁東門夜雨、云天行這些萬里挑一的人不可嗎?畫兒已經長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你不應該再用你的標尺來衡量她的人生。”
梁夫人冷笑一聲,道:“你一個丈夫技能加一、消失技能點滿的人,有什么資格跟我說這種話?我年輕那會兒就是太傻,聽了你的花巧語,覺得跟了你會幸福一輩子,結果怎樣,一天到晚不是消失,就是在消失的路上,來無影去無蹤,我當初真后悔,怎么沒勸你去做飛賊!”
聽她又在挖苦自己,老張只能苦笑。
梁夫人將一支木釵插在了發(fā)髻上,對著鏡子照了照,道:“我這輩子就是命苦,自從跟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后來嫁給了姓梁的,他待我倒好,就是人有點呆,只是一味的你多吃點,嘿嘿,你多吃點,嘿嘿,我都快撐死了,他還叫我多吃點。他根本不懂女人,也不知道女人需要的是什么。我嫁給他,是沒受過什么罪,但心里苦呀。正因為我有這樣的經歷,我才不想讓畫兒再走我的老路。她年輕不懂事,不知我是為她好,我不怪她,但我這個做母親的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往火坑里跳,我要給她挑個頂好的人家,讓她做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這難道也有錯?”
老張道:“你為畫兒著想,這當然不能算錯,但你至少也要考慮一下她的感受,逼著她去做不愿做的事,這真是為她好嗎?”
梁夫人哼了一聲。
老張又道:“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一個女人,無論嫁給哪一個男人,都難免會有不如意的地方。東門夜雨和云天行的確是難得的佳偶,如果畫兒真心喜歡他們,我自然全力支持,但畫兒喜歡他們嗎?畫兒甚至都不了解他們,盲目跟他們在一起,真的會幸福嗎?”
梁夫人斜了他一眼,道:“如果像他們這樣優(yōu)秀的人都不能讓畫兒幸福,這世上還有誰能讓畫兒幸福,你這樣的人嗎?我可不想讓我的女兒天天守活寡?!?
老張道:“我只是個例,并不是每個男人都像我一樣喜歡消失。畫兒要嫁誰,你讓她自己選,只要品行端正,能真心待她好,這就夠了,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別人我不提,鳳嬌你是見過的,她娘一心想把她往高處捧,那么多本分人上門提親,她不允,最后嫁了一個開錢莊的大財主,條件可倒是好,但人品就不敢恭維了,新娶回去恨不得時時捧著,好得不得了,時間一久,棄之如敝履。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你不會不知道,難道你想讓畫兒走鳳嬌的老路嗎?”
梁夫人拍桌站起,怒道:“姓張的,你什么意思,拿我跟老娼婦比,我就這么入不了你的眼?當初是誰死纏爛打,把人騙到手,又玩起了失蹤?我跟畫兒在雪地里快要凍死的時候,你又在哪里?現(xiàn)在來跟我指手畫腳,你有這個資格嗎?!”
老張見梁夫人動了真怒,知道自己話說重了,忙賠笑道:“水仙,你別生氣,我沒有嫌你的意思。當初離開你們母女是我的錯,我一直心懷愧疚,所以沒有再娶,一直在你們身邊守護。你讓我做什么,我向來聽計從,絕無二話,但畫兒的事我還是希望你再考慮一下,至少聽一聽她自己的想法?!?
梁夫人道:“不用再考慮了,我好不容易養(yǎng)大的女兒,不會隨隨便便把她嫁出去,要嫁就嫁東門夜雨和云天行那樣的人,現(xiàn)在東門夜雨已經沒指望了,無論用何種手段,我都必須讓畫兒嫁給云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