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她眼中的晶瑩消退,她又開始雕刻,很慢,很輕,很柔。
“他走后,我也學(xué)會了雕木人,而且只會雕木人,只會雕我自己。每個木人三萬六千五百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我學(xué)著他的樣子,每天只雕一百刀,我已不知雕了多少刀,可雕出來的自己,總不比上他送我的那一個。所以我每天都要雕,總要雕出一個比他送我的那一個更好的才肯罷休?!?
她一面說,一面雕,手還是那么慢,話里還是有波動,似乎手和嘴是長在兩個身體上的,互不干涉。
云天行沒想打斷她的話,只想靜靜地聽著她陳述往事,可她卻閉口不說了。
簡陋的木屋里又陷入了沉寂,只有刻刀在木人上擦出輕微的沙沙聲。
云天行仿佛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會呼吸的木人,隨著她的刀鋒,輕柔地呼吸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將刻刀放在腳邊,又將木人輕輕放到了身旁的竹筐里,云天行覷眼一瞧,見竹筐里橫七豎八地堆壓著好些木人,不知有多少。
一個木人雕一年,需要多少年才能雕滿整個竹筐?
人這一生又有幾個多少年?
云天行沉默了,他本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可此時他卻一個問題都問不出了。
或許,那一筐木人就是答案,能回答他幾乎所有想要問的問題。
苦婆婆將腳邊的刻刀一一拾起,云天行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這三柄刻刀,猶豫了片刻,便起身送了過去。
苦婆婆將刻刀收好,道:“小子,剛才你拿的那三柄刻刀上都沾有劇毒,你坐在那兒的時間,足以讓你毒發(fā)身亡。可你沒有,看來你的確擁有了百毒不侵之體?!?
云天行愕然。
有飛刀射向他,他下意識接住,倒是忘了最關(guān)鍵的一點,這里是九幽谷,谷中之人最擅長的便是毒術(shù),不管用什么,都會沾帶一些毒性,可他卻完全忽略了這一點。若不是憑借著百毒不侵之體,他在谷外毒陣里,甚至是山林陰瘴里,早已死了,哪還能潛入到九幽谷,甚至是鬼歿沼地?
他忽然有些害怕,他怕這位苦婆婆會將他開膛破肚,為她那只精心飼養(yǎng)了幾十年的異種野豬報仇。
那些刻刀很鋒利,足以劃破他的肚皮,割裂他的腸胃。
“她向我連擲三刀,未必只想試探我是否真的擁有了百毒不侵之體,她也不能確定我是否能躲開她的飛刀。萬一我躲不開呢?豈不是要死在她手上?難道她真想殺我,為那只異種野豬報仇?”
云天行越想越不安,如坐針氈。他看了阿笙一眼,阿笙只向他笑,并沒有別的什么表情。
他又看向苦婆婆,見苦婆婆也在笑,這個表情在她臉上可不常見,云天行感到不妙,他想逃,但又有些遲疑,萬一只是自己多想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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