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姨的假笑比哭還難看,她拼命往車門方向縮,生怕沾到什么似的:“我們曉妮是侯氏集團的千金,您有什么需要盡管提?!?
“燕姨!”侯曉妮厲聲打斷,轉(zhuǎn)頭卻見周楊闔目倚著車窗。
月光在他眉骨投下陰影,喉結(jié)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安靜得仿佛方才的修羅從未存在。
她望著青年手腕內(nèi)側(cè)若隱若現(xiàn)的針孔,突然覺得管理隊的霓虹燈牌格外刺眼。
當(dāng)瑪莎拉蒂停穩(wěn)在帝都大廈前,周楊已消失在后座。
侯曉妮摸到座椅上殘留的余溫,才發(fā)現(xiàn)掌心攥著塊染血的絲帕。
百米外的巷口,周楊正將沾血的襯衫扔進垃圾桶,月光照亮他后頸處猙獰的縫合疤痕——那是六年前實驗室爆炸留下的印記。
周楊推開車門,卻朝著與管理隊相反的方向走去。
梧桐樹影斑駁的深巷盡頭,他的皮鞋碾過碎磚時發(fā)出細響,十八年前的血跡早已被雨水沖刷殆盡,但青苔覆蓋的斷墻仍刻著記憶的裂痕。
兩道身影從斜刺里閃出,單膝點地的動作激起細微塵埃。
“少爺可算回來了。”孫步抬頭時眼尾皺紋堆疊,旁邊孫禾的鬢角也染了霜色。
周楊指尖微顫,這兩個曾跟著父親打理賬房的老伙計,竟守著這片廢墟等到青絲成雪。
“云頂集團上月剛收購城南地皮,你們倒有空在這喝茶?”
周楊彎腰扶起二人,掌心觸到粗布衣袖下的舊傷疤。
孫禾抹了把臉,指著巷口半截殘碑:“柳家二小姐去年立了衣冠冢,被葉家大小姐帶人砸了三次?!?
周楊瞳孔驟縮。記憶里穿粉緞襖的少女突然鮮活起來,她總愛攥著他衣角學(xué)打算盤,被珠算聲驚擾的麻雀撲棱棱掠過賬房屋檐。
后來沈家來要人時,十二歲的小姑娘把算盤護在胸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仙兒不做大小姐,就要給少爺當(dāng)賬房丫頭……”
“葉然當(dāng)街掀碑那天,二小姐撲上去護著?!?
孫步喉嚨發(fā)緊:“青石板上的血漬洗了三天,現(xiàn)在走路還跛著?!?
周楊攥緊的拳頭骨節(jié)泛白,石縫里野草突然無風(fēng)自動,驚得墻頭麻雀四散飛逃。
當(dāng)聽到“明日維也納酒店訂婚”時,周楊突然輕笑出聲。
這笑聲驚起更多麻雀,撲簌簌的振翅聲里,孫禾看見少爺眼底猩紅翻涌如當(dāng)年血洗仇家那夜。
“備車?!?
周楊轉(zhuǎn)身時黑色風(fēng)衣獵獵作響:“通知朱雀堂七十二暗衛(wèi),明早九點總局會議室集合?!?
他摸出手機撥通加密頻道,管理隊頂樓的信號燈驟然亮起紅光。
巷口殘碑突然簌簌落灰,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銀龍紋徽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周楊最后回望這片廢墟,暗紅圍巾掃過青磚時,仿佛十八年前那個雪夜飄落的紅梅。
深秋庭院里,銀杏葉鋪就滿地碎金。
周楊踏著落葉穿過廊檐時,正在擦拭青銅器的李澤頭也不抬:“后廚煨著佛跳墻,先去喝碗湯暖暖胃。”
話音未落,周楊突然雙膝重重磕在地磚上:“求師兄救我!”
琉璃盞懸在李澤指尖微微發(fā)顫,他望著跪得筆直的師弟,茶湯在青瓷碗里蕩開漣漪。
次日維也納酒店宴會廳,水晶吊燈將浮華光影潑灑在賓客肩頭。
劉葉兩家的聯(lián)姻儀式尚未開始,人們已三五成群竊竊私語,誰能想到劉家竟舍得把剛找回來的私生女許給葉家那個癡傻的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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