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男朋友,俞弦上樓回到家,發(fā)現(xiàn)不僅奶奶沒休息,父親也在,老俞去年和唐湘月鬧了以后,一直睡在竹絲崗的小區(qū),后來也忘記是年后的哪一天,他突然就沒住了。?6?§1?看ˉ·書??網(wǎng)?¥追|最}`新?章1?節(jié)??d俞弦本身就住校,加上又要備賽,回到竹絲崗的時間也少了很多。再說即便偶爾碰面,一個女兒也不好意思詢問父親:「你最近住在哪里?」萬一牽扯出另一段感情糾紛,到底是聽還是不聽呢?「奶奶?!褂嵯蚁群陀崮棠檀騻€招呼,然后彎腰換鞋子的時候,才問候一聲:「爸。」俞孝良注意到閨女手上的諾基亞n95盒子,好奇的問道:「新買的手機?。俊埂覆皇??!褂嵯覔u搖頭:「今晚在陳著家吃飯,毛阿姨送我的?!埂概丁ぁ褂嵝⒘急砬橛行┥巧堑?。他去年也買了新手機想送給俞弦,但是被無情拒絕了,沒想到閨女居然會收下陳著家人的禮物,這樣就顯得自己這個父親像是外人。但是俞孝良對閨女有看害怕和愧疚的心理,再加上他性格本就懦弱,所以不敢多問。奶奶就不同了,她直接就問道:「咋要憑金貴的東西!」一開口,還是熟悉的川渝話?!肝也幌胍?,毛阿姨硬是塞給我,我不想了老輩子們的心意,年底打算給他們置辦點兒金貨。」俞弦一邊說,一邊從柜子上拿起一瓶藥,仔細(xì)的倒在掌心:「吃藥沒得?」年紀(jì)大了身體機能退化,奶奶大毛病沒有,不過小問題一大堆,平時都需要吃藥改善「莫吃?!鼓棠逃门趾鹾醯氖种?,捏起藥丸塞進(jìn)嘴里,并且嘀嘀咕咕的說道:「金貨?你娃兒硬是都沒送過金子給我嗦!」「今年我一哈送嘛!」俞弦用甜膩膩的聲音,哄著奶奶吃完藥,也不搭理父親,直接就打算回屋洗漱了。父女倆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不能用「冰釋前嫌」來形容,雖然可以正常交流,但不論如何是沒辦法坐下來好好聊天的。這還是s姐心地太過善良了,換成其他人,按照以前俞孝良做的那些蠢事,真沒那么容易原諒這個父親。「弦、弦妹兒!」俞孝良眼看閨女就要離開客廳,他還是鼓足勇氣喊道:「明天清早掃墓,我過來接你,要得不?」這次的殷勤,又被s姐拒絕了:「不用,陳著陪我一起?!埂概杜杜丁!褂嵝⒘悸牭疥愔苍?,雖然遺憾也在意料之中,只能干巴巴的叮囑道:「那你們先吧,我后面晚點再去。還有就是節(jié)后要忙著立碑了,別和你學(xué)校里的事產(chǎn)生沖突?!埂笗缘昧??!褂嵯覒?yīng)了一句,不過關(guān)上房門前,她想了想補充道:「立碑的時候,陳著爸媽可能也會過來幫忙?!埂赴 び嵝⒘笺读算?,有點糾結(jié)的自自語:「那會不會太麻煩人家了。」俞弦沒有聽到,她已經(jīng)關(guān)門洗漱了?!赶颐脙阂院蠖冀o他們當(dāng)兒媳婦了,有啥子怕麻煩的嘛!」奶奶看著唯唯諾諾的兒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你硬是膽子比耗子兒還小,連弦妹兒都比你經(jīng)事!」老俞被罵了幾句也不生氣,他就是這樣的好脾氣,離開前還特意去了趟廚房,把垃圾都打包下樓。這個時候,室外已經(jīng)有了落雨的痕跡。雨勢并不大,但是肌膚能感覺到冰冷的涼意,城市的高樓大樓之間,團(tuán)團(tuán)低云包裹著水汽正在翻涌,地面也逐漸變得濕滑。老俞開車準(zhǔn)備回公司,他現(xiàn)在一般都睡在辦公室。一是因為在竹絲崗的家里,經(jīng)常有工作電話,生怕吵到母親。二是「在你的心上,自由地飛翔,燦爛的星光,永恒地徜祥———」手機突然響了起來?,F(xiàn)在中年人的手機響鈴,基本都是刀郎、鳳凰傳奇、要不就是龐龍這些網(wǎng)絡(luò)歌手其中的一首。年輕人多是周杰倫、林俊杰、she等等俞孝良瞄了一眼手機屏幕,雖然是陌生號碼,但他記得這一串?dāng)?shù)字就是唐湘月的。這也是他不想住在竹絲崗的第二個原因,擔(dān)心唐湘月的這些來電,會讓母親心情不好。路的方向,照耀我心上————」俞孝良不想接,但是電話一直在響。他之前試著拉黑過,但是兩人在一個公司一個辦公室,第二天就被唐湘月逼著拉出來了?!肝?,什么事?」俞孝良不得已接通,努力擺出一副「不熟」的態(tài)度。不過,唐湘月似乎看穿了俞孝良的故作冷漠,這要是換成沒有經(jīng)歷變故之前,唐湘月肯定要嘲諷甚至喝罵。但她現(xiàn)在,只是可憐巴巴的說道:「老俞,家里電燈壞了,可能因為下雨保險絲接觸不良,你能過來看一下嗎?」「我沒時間?!褂嵝⒘枷仁蔷芙^。最近這段時間,唐湘月動不動就是說「廚房水管堵了、洗衣機壞了、生病躺床上了”總之,就是想讓俞孝良回去?!缚墒菬粽娴膲牧税?,屋子里一片漆黑,又下著雨,剛才好像還有人敲門?!固葡嬖吕^續(xù)柔柔弱弱的說道:「我和小葉子無依無助的抱在一起,老俞,你真的不回來幫個忙嗎?求求你了—」俞孝良想象一下那副畫面,隱之心差點動搖,不過又擔(dān)心唐湘月使詐,最后還是堅定的說道:「我給你找個電工上門?!埂富斓坝嵝⒘迹 孤牭秸煞虼掖覓炝穗娫?,唐湘月沒忍住埋怨起來,然后走到客廳里的電閘邊上2「咔」的推上所有開關(guān)。伸手不見五指的客廳里,「瞪瞪瞪」亮起了燈。原來這些問題,都是她自己在搞出來的?!笅??!箍煲W(xué)畢業(yè)的劉葉,很不理解這樣的做法,忍不住問道:「媽,你以前不是最瞧不起俞孝良的嗎?現(xiàn)在為什么一直要他回來?」「你懂什么!」唐湘月先是不悅的駁斥,后來覺得語氣太輕了,沒有警示的作用。她干脆瞪著眼,嚴(yán)厲的說道:「俞孝良名義上還是你爸,我們還沒離婚呢!就算離婚,他以前對你那么好,供你吃供你穿,你叫聲爸難道不應(yīng)該嗎?」「???」劉葉很不理解,母親的態(tài)度為何變化這么大??粗畠貉凵裰械囊蓡枺葡嬖卤緛聿幌胝f,不過猶豫片刻,她擔(dān)心小孩子以后又說錯話,于是決定講清楚一點。「你看這個吧?!固葡嬖聫某閷侠锬贸鋈輬蠹垺0櫚櫚桶偷?,好像被看了很多遍。第一份報紙的某塊版面上,一行名為「廣州美院俞弦同學(xué),榮獲2008年省迎春杯大學(xué)生書畫比賽一等獎」的標(biāo)題,映入劉葉眼簾。具體內(nèi)容就是俞弦用「陳著」為筆名,在比賽中得到了一等獎?!高@是什么意思?」劉葉知道俞弦是誰,俞孝良的女兒嘛,只是不知道母親的意圖?!肝移綍r上班沒什么事嘛,就喜歡看報紙,還特意查過了。」唐湘月的神情,比平時叮囑劉葉好好學(xué)習(xí)還要慎重:「這個比賽的含金量很高,就相當(dāng)于你們奧數(shù)比賽得到全省第一名的學(xué)生,肯定能上廣州的重點初中,俞弦以后會很有出息」說到這里,唐湘月突然嘆了口氣,人在淚喪時,連高顴骨都顯得沒那么刻薄了?!改愫蟀值倪@個女兒,又漂亮又有本事——唐湘月幽幽的說道。劉葉大概明白了,母親是覺得俞弦以后會有出息,所以才開始轉(zhuǎn)變對待俞孝良的態(tài)度?!改且膊挥眠@樣討好他吧?!箘⑷~氣鼓鼓的有些不服。十歲出頭的小女孩,正是覺醒「美與丑」概念的時候,唐湘月夸贊其他女生漂亮,沒想到最先刺激到的是劉葉。「討好?」唐湘月卻冷笑一聲:「我倒是想討好呢,關(guān)鍵人家都不給我這個機會!」劉葉傻眼了,她真不明白母親為什么要如此卑微。直到,唐湘月攤開另外兩份報紙。在更加顯眼的版面上,有兩條被唐湘月特意圈起來的標(biāo)題:《還在上大一的董事長陳著一一象牙塔里的破界者,豪擲千萬鏈接科技與民生》《在校大學(xué)生創(chuàng)業(yè)第一人:溯回陳著的采訪紀(jì)要》「這是俞弦的男朋友?!固葡嬖轮钢鴪蠹埳详愔拿终f道:「你也見過的,就是你十歲生日那天,站在俞弦身邊的那個男生?!箘⑷~回憶一下,模模糊糊只記得那個男生挺帥的。生日后半程發(fā)生的那些事,劉葉由于年紀(jì)太小,她壓根沒那么清楚。但是她知道那天以后,大舅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了,媽媽和舅媽那邊也發(fā)生了很大矛盾?!戈愔軈柡幔俊箘⑷~覺得既然都登報了,應(yīng)該是個大人物吧?!阜浅柡Γ 拐f到這里,唐湘月干脆就放開了,也不顧劉葉能不能聽得懂,直接明說道:「小葉子,你后爸確實不值得我討好,俞弦現(xiàn)在也不值得,但是她男人值得。劉葉你以后想有出息,就得學(xué)媽媽改善和俞弦的關(guān)系!」「我怎么改善啊—」劉葉本就在這個光彩嫵媚的「姐姐」面前,有種自慚形穢和低人一等的感覺,現(xiàn)在又要卑躬屈膝,小小年紀(jì)的自尊心更加接受不了?!负芎唵?!」唐湘月早就想到了主意:「下個月俞弦母親要立碑,你就趴在墓前豪陶大哭。俞弦心善,你一哭她就能原諒我和你大舅之前的所作所為?!埂笇Π。缶?!」劉葉好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我們這樣做,大舅知道了怎么辦?」之前唐泉可是一直主張把俞弦那套房子搶奪過來的。唐湘月沉默片刻,然后像做出某種選擇似的,長呼一口氣說道:「你舅舅坐牢了,至少得兩年才能出來,出來后估計也不會和我們來往了。小葉子,成年人世界很復(fù)雜的,你要是不聽我的話,學(xué)也別念了,書也別讀了,直接出去打工吧?!埂复缶俗瘟??!」劉葉陷入巨大的震驚中,等到她反應(yīng)過來,耳畔又響起唐湘月不容置疑的「退學(xué)打工」警告。唐湘月以前脾氣不好,劉葉還是挺怕她的,但又不想在「姐姐」俞弦面前低頭,于是尖聲喊道:「我要是哭不出怎么辦?」「媽,要不等幾年吧,我長大了可能比俞弦還美呢!」劉葉努力抬頭挺胸:「那樣———-我就能找到比陳著還厲害的男朋友。」唐湘月瞅了瞅黑瘦小像非洲小野雞似的女兒,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么,又擔(dān)心擔(dān)心打擊孩子的自信?!感∪~子,我建議還是哭吧?!固葡嬖抡J(rèn)真的勸道:「這真是最簡單的方式了?!垢籼?月4日,清明。「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這句詩好像一點沒說錯。每當(dāng)清明,好像總會下雨。去年的清明,上午落了一點,今年更是下了一整夜。陳著凌晨5點就起床了,外面漆黑一片,父母雖然沒有起床,但是桌上放著兩袋紙錢和一個防風(fēng)打火機。這是毛曉琴幫忙準(zhǔn)備好的,一袋紙錢給俞弦母親,一袋紙錢給陳著的爺爺奶奶。陳著爺爺奶奶去世很早,他幾乎沒什么印象了,以前讀初中和高中時,學(xué)習(xí)很緊張,清明往往都是老陳和毛曉琴前去祭奠一下?,F(xiàn)在上大學(xué)有了時間,毛曉琴就叮囑記得給爺爺奶奶燒一份。拿了這些東西下樓,s600濕漉漉的停在小區(qū)露天停車場,雨水不斷沖刷著亮的車殼,看上去有些孤獨。上車點火踩油門一氣呵成,從東湖北院趕往竹絲崗的路上,陳著發(fā)現(xiàn)雖然挺早,不過路上的車還挺多的。一輛輛小轎車破開雨簾,「」的往墓園駛?cè)?。我們中國人祭祀的傳統(tǒng)源遠(yuǎn)流長,或者祖先,或者英雄,或者烈士。未必是血脈的延續(xù),也有可能是精神的傳承??赡茉谕鈬丝磥磉@是一種封建迷信,但正是這種「封建」,才讓中華民族的偉大復(fù)興找到了根,不再是一句空泛的口號。s600行駛在路上,雨刮器安靜的擺動著,偶有落下的花草樹葉,此時也安靜躺在人行道的洼地上。疏疏一簾雨,淡淡滿園花,大概就是這樣的意境了??斓街窠z崗小區(qū)的時候,陳著給俞弦打了電話,讓她準(zhǔn)備一下?!肝椰F(xiàn)在就下樓?!褂嵯壹贝掖业恼f道?!笡]那么快?!龟愔α诵??!肝也幌胱屇愕嚷铩!褂嵯掖嗌幕氐?。于是,陳著加快速度,沒想到最后還是慢了一步。一個模模糊糊打著傘的窈窕身影,在小區(qū)門口娉娉婷婷的站著??匆妔600過來,她先揮揮手,然后收起傘小跑過來?!嘎稽c!」陳著擔(dān)心踩到凹凸不平的洼地,忍不住開口提醒。后來想起自己在車?yán)?,俞弦壓根聽不到,于是「」的打開大燈,給她照清楚腳底的路。暈黃的光在雨幕中散開,朦朧且溫柔。一個擔(dān)心他等太久,一個擔(dān)心她摔倒。兩人都是先關(guān)心著對方,猶如雨遇上了光,浪漫便有了形狀。上了車以后,俞弦在副駕坐下,陳著當(dāng)司機時,夠資格坐這個位置的人很少。但是s姐絕對可以。她隨意甩了甩栗糖色的長發(fā),有幾滴很小的水滴,混合著一股幽香,無聲無息的打在陳著的臉上。陳著不易察覺的擦了一下,涼涼的感覺很舒服?!赶瘸允裁矗俊褂嵯蚁瞪习踩珟柕?。她手里也拿著兩個袋子,一袋里面裝了紙錢。另一袋是滾燙的早餐,都是她親手做的。「玉米吧?!龟愔肓讼胝f道,去年的這一天,他也是先吃俞弦蒸好的玉米。「好呀!」俞弦伸著筆直的長腿,把早餐放在膝蓋上,從里面取出一根金黃色的玉米。她先試了試溫度,可能是感覺有點燙,于是用細(xì)白的手指,捏著玉米兩端,放到嘴邊輕輕的吹著。嘴巴小小的,唇色粉粉的,恍若初春的櫻花,偷飲了半盞梅子酒。陳著側(cè)身瞄了一下,突然覺得人長得漂亮,哪怕只是做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也有賞心悅目的效果?!葛I了?」俞弦好像察覺到了,撲閃著長長的睫毛,抖落幾粒偷藏的碎鉆光塵。「上了大學(xué)后,毛醫(yī)生就基本不給我做早餐了?!龟愔χf道,然后張開嘴:「不過我在開車,你要喂我,啊———”」這也是去年清明時,陳著在川妹子面前耍無賴的舉動。其實當(dāng)時沒有被賞一巴掌,說明就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萌芽?!浮惯@一次,魚擺擺假裝嫌棄的說道:「嘟嘟吃飯都不用人喂了,你連幼兒園小朋友都不如?!乖掚m這樣說,但是手上的玉米已經(jīng)塞進(jìn)陳著嘴里。陳著一口咬下去,嘴里甜絲絲的。玉米很甜,但甜的不僅僅是玉米。半個鐘后,陳著他們到了墓園的停車場,這里已經(jīng)幾乎停滿了車。墓園里到處都是升起的寥寥白煙,混著連綿的小雨,氮氬成一團(tuán)團(tuán)云霧似的輕紗。不過雨中景色是真的不錯,墓園本就多草木,青草纖纖叢立,枝葉蒼翠欲滴,清新的草木氣息悠悠飄散,令人心曠神怡。陳著拎著幾袋并不重的紙錢,俞弦打著傘,沿著蜿曲折的小路,兩人來到一座大理石的墓碑前。陳著抬頭看去,正常來說,石碑上應(yīng)該寫有先人的名諱、籍貫、生卒年月日等等信息。如果講究一點,可能還會在背面寫上先人的身份和所取得的成就。不過眼前這座石碑上,空蕩蕩光滑滑的什么都沒有,這就是還沒有立碑的意思。立碑并不是說把碑立起來,而是在上面刻上親人對逝者的認(rèn)可與緬懷。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立碑,但這并不影響俞弦的思念。俞弦緩緩跪了下來,膝蓋觸地,任由雨水滲入褲子里。陳著雖然心疼,但是沒有阻止。相反,他自己也這樣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還好是四月,濕冷感并沒有那么嚴(yán)重?!戈愔魅巍褂嵯艺VS尾花一樣的紅眼眶,抿著小嘴的看向陳著。眸光中,同樣有心疼,還有驚訝、感動和依賴?!高@是應(yīng)該的?!龟愔鴾睾偷狞c點頭,這個時候不適合任何調(diào)侃或者膚淺的玩笑。他一邊撐開傘給兩人擋雨,一邊掏出防風(fēng)打火機,輕聲對魚擺擺說道:「告訴程阿姨,我們來看她了?!褂嵯夷赣H叫程玉枝,名字帶著那個年代該有的「土」,但又蠻好聽的。陳著之前在竹絲崗的家中,看過丈母娘的照片,現(xiàn)在又在她的墓前,不知不覺把名字與模樣結(jié)合起來,心中也升起了對長輩該有的尊重之意?!笅?,我和陳著來看你了——」俞弦低聲呢喃,把一沓紙做的元寶點著。陳看在旁邊肅然不語。我們中國人的「燒紙錢」,不是只把紙錢燒了就離開,還要和先人講一講自己的狀況、家庭的發(fā)展、取得的成績,或者是面臨的困難·盡管下著綿綿細(xì)雨,不過陳著依稀能從魚擺擺的嘴里,聽到好幾次自己的名字?!缚赡茉趨R報我們的戀情吧。」陳著心里想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著也沒有掏出手機看時間,就這么安靜凝視著紙錢燃燒殆盡。然后,他跟著俞弦恭恭敬敬磕了四個頭。等到站起來的時候,除了褲腿濕了,額頭也沾著水漬。不過今天來掃墓的人,不管是衣冠楚楚的領(lǐng)導(dǎo),還是流行時尚的明星,又或者是家纏萬貫的富翁,基本都是這個「狼狐」的狀態(tài)。「紙巾忘在車上了?!褂嵯掖┝碎L衫,她把袖口往下拽了拽,在手心給男朋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陳著低頭看去,s姐明媚的眼眸里,仿佛覆著薄薄一層水光,眨動時泛起陣陣漣漪「你頭發(fā)絲也有水?!龟愔蛩阋步o俞弦擦一擦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你好」的聲音。陳著把傘舉高一點,發(fā)現(xiàn)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穿戴整齊,氣質(zhì)頗佳,手上的皮包和衣服的牌子,說明有一定的消費能力。但也排除了體制內(nèi)領(lǐng)導(dǎo)的可能,官場的人一般不炫富。當(dāng)然也不是什么巨富,他們眼神中沒有行業(yè)霸主的自信,只有小富即安的隨和。這對夫妻應(yīng)該是中產(chǎn)階級那個層次,職業(yè)的話,可能或者中小微企業(yè)的老板這一類。不得不說,陳處還是閱人無數(shù),只是打個照面就能基本猜測出對方的身份,并且很少出錯。「估計是認(rèn)出我了,想趁機過來敘敘感情、找找機會。」陳著有些無奈。他做專訪都不露臉的,沒想到依然被有心人掛念。不過在墓園這種地方,陳著沒辦法生硬的拒絕,只能暗嘆給你們一次機會吧,能不能抓住就看表現(xiàn)了。o三?葉{′屋μ!首¤發(fā)·「你好?!龟愔蟠蠓椒阶哌^去,伸出胳膊準(zhǔn)備握手。不過對方的反應(yīng)有些奇特,夫妻倆先是異的對視一眼,然后僵硬但又禮貌和陳著沾了沾手掌。「嗯?」陳著皺皺眉頭,這是結(jié)交貴人的態(tài)度嗎?「小俞畫家,你好。」不過中年夫妻俞弦歪頭打量,她覺得似曾相識,但又確實想不起來了?!戈P(guān)老教授和你在首都的時候,有一次在孔教授的飯局上我們見過?!怪心攴蚱尴冉榻B自己的來歷,不過發(fā)現(xiàn)俞弦仍然疑惑且茫然。他們也不以為意,笑著說道:「當(dāng)時我們坐在末席,孔教授她們又一直拉著你說話,你可能忘記了?!埂赴 缓靡馑肌!褂嵯沂钦娴牟挥浀昧?。她和陳著不一樣,陳著對于人名、外貌、社會身份、甚至家庭成員的信息,他自帶一種能夠牢牢記住的反射?。▽嶋H上是被鍛煉出來的)。但是s姐的腦袋,壓根對這些信息不敏感?!笡]有關(guān)系?!怪心昶拮硬]有生氣,溫婉的說道:「我們也是回來掃墓,這么巧居然在這里碰見,剛開始都沒敢確認(rèn)。貿(mào)然打招呼,只是想說我們很喜歡小俞畫家的作品,你筆下色彩和構(gòu)圖,藏著超越現(xiàn)實的靈動——」「居然不是找我的?!龟愔C了證。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在事業(yè)上應(yīng)該是遙遙領(lǐng)先于魚擺擺的。其實這樣也挺好的,s姐顧家嘛,她可以活得像一只漂亮的金絲雀,生活在美好的童話鎮(zhèn)里。總之,一切有我。陳著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一一s姐有一天會在事業(yè)上超過自己。雖然今天這個偶遇,并不能說明什么。但他還是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也許并不是金絲雀,而是一只遲早會綻放的孔雀,她已經(jīng)有了獨當(dāng)一面的能力,只是自己并未察覺?!戈愔魅?,愣愣的在想什么?」俞弦突然拉了拉胳膊。陳著一抬頭,發(fā)現(xiàn)那對「夫妻粉絲」已經(jīng)離去。他們確實是真粉絲,不要電話不要簽名,只是表達(dá)一下喜愛,甚至看出來此刻俞弦的不方便,人家都沒有提出一起吃飯的要求?!缸吡藛幔俊龟愔鴨柕??!甘茄??!褂嵯尹c點頭:「人家聽說你是我男朋友,離開時還打招呼來著,不過你沒搭理?!埂高怼龟愔疾缓靡馑紝嵲拰嵳f,那樣顯得自己心胸過于狹隘,好像有點容忍不了「老婆比自己還我的名字了?!改莻€呀~」川妹子挽起男朋友胳膊,踏著臺階往墓園外面走去,平平淡淡但又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說道:「我在請媽媽保佑你?!龟愔乜谝欢?。不過還沒容他說什么,俞弦又悵然的說道:「以前和媽媽掃墓時,她總是求這個求那個保佑,陳主任,現(xiàn)在怎么就輪到她了呢?」陳看心里更加難受了,忍不住又轉(zhuǎn)頭看去。紙錢已經(jīng)燒完,但是風(fēng)刮著,雨飄著,卷起的灰在空中打著旋,好像是已經(jīng)收到這邊的來信。雨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猶如鞭炮的聲響。陳著似有所悟。為什么清明要下雨?也許這是前人放的煙花。他們在欣慰,我們又來看他們了。(大家五一快樂!感謝溪溪谷谷的白銀大盟!今晚應(yīng)該還有?。┦枋枰缓熡辏瓭M園花,大概就是這樣的意境了。快到竹絲崗小區(qū)的時候,陳著給俞弦打了電話,讓她準(zhǔn)備一下。「我現(xiàn)在就下樓?!褂嵯壹贝掖业恼f道?!笡]那么快?!龟愔α诵??!肝也幌胱屇愕嚷??!褂嵯掖嗌幕氐馈S谑?,陳著加快速度,沒想到最后還是慢了一步。一個模模糊糊打著傘的窈窕身影,在小區(qū)門口娉娉婷婷的站著??匆妔600過來,她先揮揮手,然后收起傘小跑過來?!嘎稽c!」陳著擔(dān)心踩到凹凸不平的洼地,忍不住開口提醒。后來想起自己在車?yán)?,俞弦壓根聽不到,于是「」的打開大燈,給她照清楚腳底的路。暈黃的光在雨幕中散開,朦朧且溫柔。一個擔(dān)心他等太久,一個擔(dān)心她摔倒。兩人都是先關(guān)心著對方,猶如雨遇上了光,浪漫便有了形狀。上了車以后,俞弦在副駕坐下,陳著當(dāng)司機時,夠資格坐這個位置的人很少。但是s姐絕對可以。她隨意甩了甩栗糖色的長發(fā),有幾滴很小的水滴,混合著一股幽香,無聲無息的打在陳著的臉上。陳著不易察覺的擦了一下,涼涼的感覺很舒服。「先吃什么?」俞弦系上安全帶問道。她手里也拿著兩個袋子,一袋里面裝了紙錢。另一袋是滾燙的早餐,都是她親手做的?!赣衩装伞!龟愔肓讼胝f道,去年的這一天,他也是先吃俞弦蒸好的玉米?!负醚剑 褂嵯疑熘P直的長腿,把早餐放在膝蓋上,從里面取出一根金黃色的玉米。她先試了試溫度,可能是感覺有點燙,于是用細(xì)白的手指,捏著玉米兩端,放到嘴邊輕輕的吹著。嘴巴小小的,唇色粉粉的,恍若初春的櫻花,偷飲了半盞梅子酒。陳著側(cè)身瞄了一下,突然覺得人長得漂亮,哪怕只是做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也有賞心悅目的效果?!葛I了?」俞弦好像察覺到了,撲閃著長長的睫毛,抖落幾粒偷藏的碎鉆光塵?!干狭舜髮W(xué)后,毛醫(yī)生就基本不給我做早餐了?!龟愔χf道,然后張開嘴:「不過我在開車,你要喂我,啊———”」這也是去年清明時,陳著在川妹子面前耍無賴的舉動。其實當(dāng)時沒有被賞一巴掌,說明就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萌芽?!浮惯@一次,魚擺擺假裝嫌棄的說道:「嘟嘟吃飯都不用人喂了,你連幼兒園小朋友都不如。」話雖這樣說,但是手上的玉米已經(jīng)塞進(jìn)陳著嘴里。陳著一口咬下去,嘴里甜絲絲的。玉米很甜,但甜的不僅僅是玉米。半個鐘后,陳著他們到了墓園的停車場,這里已經(jīng)幾乎停滿了車。墓園里到處都是升起的寥寥白煙,混著連綿的小雨,氮氬成一團(tuán)團(tuán)云霧似的輕紗。不過雨中景色是真的不錯,墓園本就多草木,青草纖纖叢立,枝葉蒼翠欲滴,清新的草木氣息悠悠飄散,令人心曠神怡。陳著拎著幾袋并不重的紙錢,俞弦打著傘,沿著蜿曲折的小路,兩人來到一座大理石的墓碑前。陳著抬頭看去,正常來說,石碑上應(yīng)該寫有先人的名諱、籍貫、生卒年月日等等信息。如果講究一點,可能還會在背面寫上先人的身份和所取得的成就。不過眼前這座石碑上,空蕩蕩光滑滑的什么都沒有,這就是還沒有立碑的意思。立碑并不是說把碑立起來,而是在上面刻上親人對逝者的認(rèn)可與緬懷。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立碑,但這并不影響俞弦的思念。俞弦緩緩跪了下來,膝蓋觸地,任由雨水滲入褲子里。陳著雖然心疼,但是沒有阻止。相反,他自己也這樣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還好是四月,濕冷感并沒有那么嚴(yán)重?!戈愔魅巍褂嵯艺VS尾花一樣的紅眼眶,抿著小嘴的看向陳著。眸光中,同樣有心疼,還有驚訝、感動和依賴。「這是應(yīng)該的?!龟愔鴾睾偷狞c點頭,這個時候不適合任何調(diào)侃或者膚淺的玩笑。他一邊撐開傘給兩人擋雨,一邊掏出防風(fēng)打火機,輕聲對魚擺擺說道:「告訴程阿姨,我們來看她了。」俞弦母親叫程玉枝,名字帶著那個年代該有的「土」,但又蠻好聽的。陳著之前在竹絲崗的家中,看過丈母娘的照片,現(xiàn)在又在她的墓前,不知不覺把名字與模樣結(jié)合起來,心中也升起了對長輩該有的尊重之意?!笅專液完愔鴣砜茨懔恕褂嵯业吐暷剜?,把一沓紙做的元寶點著。陳看在旁邊肅然不語。我們中國人的「燒紙錢」,不是只把紙錢燒了就離開,還要和先人講一講自己的狀況、家庭的發(fā)展、取得的成績,或者是面臨的困難·盡管下著綿綿細(xì)雨,不過陳著依稀能從魚擺擺的嘴里,聽到好幾次自己的名字?!缚赡茉趨R報我們的戀情吧?!龟愔睦锵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著也沒有掏出手機看時間,就這么安靜凝視著紙錢燃燒殆盡。然后,他跟著俞弦恭恭敬敬磕了四個頭。等到站起來的時候,除了褲腿濕了,額頭也沾著水漬。不過今天來掃墓的人,不管是衣冠楚楚的領(lǐng)導(dǎo),還是流行時尚的明星,又或者是家纏萬貫的富翁,基本都是這個「狼狐」的狀態(tài)。「紙巾忘在車上了?!褂嵯掖┝碎L衫,她把袖口往下拽了拽,在手心給男朋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陳著低頭看去,s姐明媚的眼眸里,仿佛覆著薄薄一層水光,眨動時泛起陣陣漣漪「你頭發(fā)絲也有水。」陳著正打算也給俞弦擦一擦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你好」的聲音。陳著把傘舉高一點,發(fā)現(xiàn)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穿戴整齊,氣質(zhì)頗佳,手上的皮包和衣服的牌子,說明有一定的消費能力。但也排除了體制內(nèi)領(lǐng)導(dǎo)的可能,官場的人一般不炫富。當(dāng)然也不是什么巨富,他們眼神中沒有行業(yè)霸主的自信,只有小富即安的隨和。這對夫妻應(yīng)該是中產(chǎn)階級那個層次,職業(yè)的話,可能或者中小微企業(yè)的老板這一類。不得不說,陳處還是閱人無數(shù),只是打個照面就能基本猜測出對方的身份,并且很少出錯?!腹烙嬍钦J(rèn)出我了,想趁機過來敘敘感情、找找機會?!龟愔行o奈。他做專訪都不露臉的,沒想到依然被有心人掛念。不過在墓園這種地方,陳著沒辦法生硬的拒絕,只能暗嘆給你們一次機會吧,能不能抓住就看表現(xiàn)了?!改愫??!龟愔蟠蠓椒阶哌^去,伸出胳膊準(zhǔn)備握手。不過對方的反應(yīng)有些奇特,夫妻倆先是異的對視一眼,然后僵硬但又禮貌和陳著沾了沾手掌?!膏??」陳著皺皺眉頭,這是結(jié)交貴人的態(tài)度嗎?「小俞畫家,你好?!共贿^中年夫妻俞弦歪頭打量,她覺得似曾相識,但又確實想不起來了。「關(guān)老教授和你在首都的時候,有一次在孔教授的飯局上我們見過?!怪心攴蚱尴冉榻B自己的來歷,不過發(fā)現(xiàn)俞弦仍然疑惑且茫然。他們也不以為意,笑著說道:「當(dāng)時我們坐在末席,孔教授她們又一直拉著你說話,你可能忘記了。」「啊——不好意思?!褂嵯沂钦娴牟挥浀昧?。她和陳著不一樣,陳著對于人名、外貌、社會身份、甚至家庭成員的信息,他自帶一種能夠牢牢記住的反射弧(實際上是被鍛煉出來的)。但是s姐的腦袋,壓根對這些信息不敏感。「沒有關(guān)系?!怪心昶拮硬]有生氣,溫婉的說道:「我們也是回來掃墓,這么巧居然在這里碰見,剛開始都沒敢確認(rèn)。貿(mào)然打招呼,只是想說我們很喜歡小俞畫家的作品,你筆下色彩和構(gòu)圖,藏著超越現(xiàn)實的靈動——」「居然不是找我的。」陳著證了證。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在事業(yè)上應(yīng)該是遙遙領(lǐng)先于魚擺擺的。其實這樣也挺好的,s姐顧家嘛,她可以活得像一只漂亮的金絲雀,生活在美好的童話鎮(zhèn)里??傊?,一切有我。陳著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一一s姐有一天會在事業(yè)上超過自己。雖然今天這個偶遇,并不能說明什么。但他還是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也許并不是金絲雀,而是一只遲早會綻放的孔雀,她已經(jīng)有了獨當(dāng)一面的能力,只是自己并未察覺。「陳主任,愣愣的在想什么?」俞弦突然拉了拉胳膊。陳著一抬頭,發(fā)現(xiàn)那對「夫妻粉絲」已經(jīng)離去。他們確實是真粉絲,不要電話不要簽名,只是表達(dá)一下喜愛,甚至看出來此刻俞弦的不方便,人家都沒有提出一起吃飯的要求。「走了嗎?」陳著問道?!甘茄?。」俞弦點點頭:「人家聽說你是我男朋友,離開時還打招呼來著,不過你沒搭理。」「唔」陳著都不好意思實話實說,那樣顯得自己心胸過于狹隘,好像有點容忍不了「老婆比自己還我的名字了。「那個呀~」川妹子挽起男朋友胳膊,踏著臺階往墓園外面走去,平平淡淡但又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說道:「我在請媽媽保佑你?!龟愔乜谝欢?。不過還沒容他說什么,俞弦又悵然的說道:「以前和媽媽掃墓時,她總是求這個求那個保佑,陳主任,現(xiàn)在怎么就輪到她了呢?」陳看心里更加難受了,忍不住又轉(zhuǎn)頭看去。紙錢已經(jīng)燒完,但是風(fēng)刮著,雨飄著,卷起的灰在空中打著旋,好像是已經(jīng)收到這邊的來信。雨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猶如鞭炮的聲響。陳著似有所悟。為什么清明要下雨?也許這是前人放的煙花。他們在欣慰,我們又來看他們了。(大家五一快樂!感謝溪溪谷谷的白銀大盟!今晚應(yīng)該還有?。┦枋枰缓熡?,淡淡滿園花,大概就是這樣的意境了??斓街窠z崗小區(qū)的時候,陳著給俞弦打了電話,讓她準(zhǔn)備一下?!肝椰F(xiàn)在就下樓。」俞弦急匆匆的說道?!笡]那么快?!龟愔α诵?。「我不想讓你等嘛?!褂嵯掖嗌幕氐?。于是,陳著加快速度,沒想到最后還是慢了一步。一個模模糊糊打著傘的窈窕身影,在小區(qū)門口娉娉婷婷的站著??匆妔600過來,她先揮揮手,然后收起傘小跑過來?!嘎稽c!」陳著擔(dān)心踩到凹凸不平的洼地,忍不住開口提醒。后來想起自己在車?yán)?,俞弦壓根聽不到,于是「」的打開大燈,給她照清楚腳底的路。暈黃的光在雨幕中散開,朦朧且溫柔。一個擔(dān)心他等太久,一個擔(dān)心她摔倒。兩人都是先關(guān)心著對方,猶如雨遇上了光,浪漫便有了形狀。上了車以后,俞弦在副駕坐下,陳著當(dāng)司機時,夠資格坐這個位置的人很少。但是s姐絕對可以。她隨意甩了甩栗糖色的長發(fā),有幾滴很小的水滴,混合著一股幽香,無聲無息的打在陳著的臉上。陳著不易察覺的擦了一下,涼涼的感覺很舒服?!赶瘸允裁??」俞弦系上安全帶問道。她手里也拿著兩個袋子,一袋里面裝了紙錢。另一袋是滾燙的早餐,都是她親手做的?!赣衩装?。」陳著想了想說道,去年的這一天,他也是先吃俞弦蒸好的玉米?!负醚?!」俞弦伸著筆直的長腿,把早餐放在膝蓋上,從里面取出一根金黃色的玉米。她先試了試溫度,可能是感覺有點燙,于是用細(xì)白的手指,捏著玉米兩端,放到嘴邊輕輕的吹著。嘴巴小小的,唇色粉粉的,恍若初春的櫻花,偷飲了半盞梅子酒。陳著側(cè)身瞄了一下,突然覺得人長得漂亮,哪怕只是做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也有賞心悅目的效果?!葛I了?」俞弦好像察覺到了,撲閃著長長的睫毛,抖落幾粒偷藏的碎鉆光塵?!干狭舜髮W(xué)后,毛醫(yī)生就基本不給我做早餐了?!龟愔χf道,然后張開嘴:「不過我在開車,你要喂我,啊———”」這也是去年清明時,陳著在川妹子面前耍無賴的舉動。其實當(dāng)時沒有被賞一巴掌,說明就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萌芽?!浮惯@一次,魚擺擺假裝嫌棄的說道:「嘟嘟吃飯都不用人喂了,你連幼兒園小朋友都不如?!乖掚m這樣說,但是手上的玉米已經(jīng)塞進(jìn)陳著嘴里。陳著一口咬下去,嘴里甜絲絲的。玉米很甜,但甜的不僅僅是玉米。半個鐘后,陳著他們到了墓園的停車場,這里已經(jīng)幾乎停滿了車。墓園里到處都是升起的寥寥白煙,混著連綿的小雨,氮氬成一團(tuán)團(tuán)云霧似的輕紗。不過雨中景色是真的不錯,墓園本就多草木,青草纖纖叢立,枝葉蒼翠欲滴,清新的草木氣息悠悠飄散,令人心曠神怡。陳著拎著幾袋并不重的紙錢,俞弦打著傘,沿著蜿曲折的小路,兩人來到一座大理石的墓碑前。陳著抬頭看去,正常來說,石碑上應(yīng)該寫有先人的名諱、籍貫、生卒年月日等等信息。如果講究一點,可能還會在背面寫上先人的身份和所取得的成就。不過眼前這座石碑上,空蕩蕩光滑滑的什么都沒有,這就是還沒有立碑的意思。立碑并不是說把碑立起來,而是在上面刻上親人對逝者的認(rèn)可與緬懷。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立碑,但這并不影響俞弦的思念。俞弦緩緩跪了下來,膝蓋觸地,任由雨水滲入褲子里。陳著雖然心疼,但是沒有阻止。相反,他自己也這樣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還好是四月,濕冷感并沒有那么嚴(yán)重?!戈愔魅巍褂嵯艺VS尾花一樣的紅眼眶,抿著小嘴的看向陳著。眸光中,同樣有心疼,還有驚訝、感動和依賴。「這是應(yīng)該的?!龟愔鴾睾偷狞c點頭,這個時候不適合任何調(diào)侃或者膚淺的玩笑。他一邊撐開傘給兩人擋雨,一邊掏出防風(fēng)打火機,輕聲對魚擺擺說道:「告訴程阿姨,我們來看她了?!褂嵯夷赣H叫程玉枝,名字帶著那個年代該有的「土」,但又蠻好聽的。陳著之前在竹絲崗的家中,看過丈母娘的照片,現(xiàn)在又在她的墓前,不知不覺把名字與模樣結(jié)合起來,心中也升起了對長輩該有的尊重之意。「媽,我和陳著來看你了——」俞弦低聲呢喃,把一沓紙做的元寶點著。陳看在旁邊肅然不語。我們中國人的「燒紙錢」,不是只把紙錢燒了就離開,還要和先人講一講自己的狀況、家庭的發(fā)展、取得的成績,或者是面臨的困難·盡管下著綿綿細(xì)雨,不過陳著依稀能從魚擺擺的嘴里,聽到好幾次自己的名字。`r¨c!y·x`s\?co?陳著心里想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著也沒有掏出手機看時間,就這么安靜凝視著紙錢燃燒殆盡。然后,他跟著俞弦恭恭敬敬磕了四個頭。等到站起來的時候,除了褲腿濕了,額頭也沾著水漬。不過今天來掃墓的人,不管是衣冠楚楚的領(lǐng)導(dǎo),還是流行時尚的明星,又或者是家纏萬貫的富翁,基本都是這個「狼狐」的狀態(tài)。「紙巾忘在車上了。」俞弦穿了長衫,她把袖口往下拽了拽,在手心給男朋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陳著低頭看去,s姐明媚的眼眸里,仿佛覆著薄薄一層水光,眨動時泛起陣陣漣漪「你頭發(fā)絲也有水?!龟愔蛩阋步o俞弦擦一擦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你好」的聲音。陳著把傘舉高一點,發(fā)現(xiàn)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穿戴整齊,氣質(zhì)頗佳,手上的皮包和衣服的牌子,說明有一定的消費能力。但也排除了體制內(nèi)領(lǐng)導(dǎo)的可能,官場的人一般不炫富。當(dāng)然也不是什么巨富,他們眼神中沒有行業(yè)霸主的自信,只有小富即安的隨和。這對夫妻應(yīng)該是中產(chǎn)階級那個層次,職業(yè)的話,可能或者中小微企業(yè)的老板這一類。不得不說,陳處還是閱人無數(shù),只是打個照面就能基本猜測出對方的身份,并且很少出錯?!腹烙嬍钦J(rèn)出我了,想趁機過來敘敘感情、找找機會?!龟愔行o奈。他做專訪都不露臉的,沒想到依然被有心人掛念。不過在墓園這種地方,陳著沒辦法生硬的拒絕,只能暗嘆給你們一次機會吧,能不能抓住就看表現(xiàn)了?!改愫谩!龟愔蟠蠓椒阶哌^去,伸出胳膊準(zhǔn)備握手。不過對方的反應(yīng)有些奇特,夫妻倆先是異的對視一眼,然后僵硬但又禮貌和陳著沾了沾手掌。「嗯?」陳著皺皺眉頭,這是結(jié)交貴人的態(tài)度嗎?「小俞畫家,你好?!共贿^中年夫妻俞弦歪頭打量,她覺得似曾相識,但又確實想不起來了?!戈P(guān)老教授和你在首都的時候,有一次在孔教授的飯局上我們見過。」中年夫妻先介紹自己的來歷,不過發(fā)現(xiàn)俞弦仍然疑惑且茫然。他們也不以為意,笑著說道:「當(dāng)時我們坐在末席,孔教授她們又一直拉著你說話,你可能忘記了?!埂赴 缓靡馑?。」俞弦是真的不記得了。她和陳著不一樣,陳著對于人名、外貌、社會身份、甚至家庭成員的信息,他自帶一種能夠牢牢記住的反射?。▽嶋H上是被鍛煉出來的)。但是s姐的腦袋,壓根對這些信息不敏感。「沒有關(guān)系?!怪心昶拮硬]有生氣,溫婉的說道:「我們也是回來掃墓,這么巧居然在這里碰見,剛開始都沒敢確認(rèn)。貿(mào)然打招呼,只是想說我們很喜歡小俞畫家的作品,你筆下色彩和構(gòu)圖,藏著超越現(xiàn)實的靈動——」「居然不是找我的?!龟愔C了證。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在事業(yè)上應(yīng)該是遙遙領(lǐng)先于魚擺擺的。其實這樣也挺好的,s姐顧家嘛,她可以活得像一只漂亮的金絲雀,生活在美好的童話鎮(zhèn)里??傊?,一切有我。陳著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一一s姐有一天會在事業(yè)上超過自己。雖然今天這個偶遇,并不能說明什么。但他還是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也許并不是金絲雀,而是一只遲早會綻放的孔雀,她已經(jīng)有了獨當(dāng)一面的能力,只是自己并未察覺?!戈愔魅?,愣愣的在想什么?」俞弦突然拉了拉胳膊。陳著一抬頭,發(fā)現(xiàn)那對「夫妻粉絲」已經(jīng)離去。他們確實是真粉絲,不要電話不要簽名,只是表達(dá)一下喜愛,甚至看出來此刻俞弦的不方便,人家都沒有提出一起吃飯的要求?!缸吡藛幔俊龟愔鴨柕?。「是呀?!褂嵯尹c點頭:「人家聽說你是我男朋友,離開時還打招呼來著,不過你沒搭理?!埂高怼龟愔疾缓靡馑紝嵲拰嵳f,那樣顯得自己心胸過于狹隘,好像有點容忍不了「老婆比自己還我的名字了?!改莻€呀~」川妹子挽起男朋友胳膊,踏著臺階往墓園外面走去,平平淡淡但又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說道:「我在請媽媽保佑你?!龟愔乜谝欢?。不過還沒容他說什么,俞弦又悵然的說道:「以前和媽媽掃墓時,她總是求這個求那個保佑,陳主任,現(xiàn)在怎么就輪到她了呢?」陳看心里更加難受了,忍不住又轉(zhuǎn)頭看去。紙錢已經(jīng)燒完,但是風(fēng)刮著,雨飄著,卷起的灰在空中打著旋,好像是已經(jīng)收到這邊的來信。雨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猶如鞭炮的聲響。陳著似有所悟。為什么清明要下雨?也許這是前人放的煙花。他們在欣慰,我們又來看他們了。(大家五一快樂!感謝溪溪谷谷的白銀大盟!今晚應(yīng)該還有?。┦枋枰缓熡?,淡淡滿園花,大概就是這樣的意境了。快到竹絲崗小區(qū)的時候,陳著給俞弦打了電話,讓她準(zhǔn)備一下。「我現(xiàn)在就下樓?!褂嵯壹贝掖业恼f道。「沒那么快?!龟愔α诵Α!肝也幌胱屇愕嚷?。」俞弦脆生生的回道。于是,陳著加快速度,沒想到最后還是慢了一步。一個模模糊糊打著傘的窈窕身影,在小區(qū)門口娉娉婷婷的站著??匆妔600過來,她先揮揮手,然后收起傘小跑過來?!嘎稽c!」陳著擔(dān)心踩到凹凸不平的洼地,忍不住開口提醒。后來想起自己在車?yán)铮嵯覊焊牪坏?,于是「」的打開大燈,給她照清楚腳底的路。暈黃的光在雨幕中散開,朦朧且溫柔。一個擔(dān)心他等太久,一個擔(dān)心她摔倒。兩人都是先關(guān)心著對方,猶如雨遇上了光,浪漫便有了形狀。上了車以后,俞弦在副駕坐下,陳著當(dāng)司機時,夠資格坐這個位置的人很少。但是s姐絕對可以。她隨意甩了甩栗糖色的長發(fā),有幾滴很小的水滴,混合著一股幽香,無聲無息的打在陳著的臉上。陳著不易察覺的擦了一下,涼涼的感覺很舒服。「先吃什么?」俞弦系上安全帶問道。她手里也拿著兩個袋子,一袋里面裝了紙錢。另一袋是滾燙的早餐,都是她親手做的?!赣衩装??!龟愔肓讼胝f道,去年的這一天,他也是先吃俞弦蒸好的玉米。「好呀!」俞弦伸著筆直的長腿,把早餐放在膝蓋上,從里面取出一根金黃色的玉米。她先試了試溫度,可能是感覺有點燙,于是用細(xì)白的手指,捏著玉米兩端,放到嘴邊輕輕的吹著。嘴巴小小的,唇色粉粉的,恍若初春的櫻花,偷飲了半盞梅子酒。陳著側(cè)身瞄了一下,突然覺得人長得漂亮,哪怕只是做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也有賞心悅目的效果?!葛I了?」俞弦好像察覺到了,撲閃著長長的睫毛,抖落幾粒偷藏的碎鉆光塵。「上了大學(xué)后,毛醫(yī)生就基本不給我做早餐了?!龟愔χf道,然后張開嘴:「不過我在開車,你要喂我,啊———”」這也是去年清明時,陳著在川妹子面前耍無賴的舉動。其實當(dāng)時沒有被賞一巴掌,說明就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萌芽?!浮惯@一次,魚擺擺假裝嫌棄的說道:「嘟嘟吃飯都不用人喂了,你連幼兒園小朋友都不如?!乖掚m這樣說,但是手上的玉米已經(jīng)塞進(jìn)陳著嘴里。陳著一口咬下去,嘴里甜絲絲的。玉米很甜,但甜的不僅僅是玉米。半個鐘后,陳著他們到了墓園的停車場,這里已經(jīng)幾乎停滿了車。墓園里到處都是升起的寥寥白煙,混著連綿的小雨,氮氬成一團(tuán)團(tuán)云霧似的輕紗。不過雨中景色是真的不錯,墓園本就多草木,青草纖纖叢立,枝葉蒼翠欲滴,清新的草木氣息悠悠飄散,令人心曠神怡。陳著拎著幾袋并不重的紙錢,俞弦打著傘,沿著蜿曲折的小路,兩人來到一座大理石的墓碑前。陳著抬頭看去,正常來說,石碑上應(yīng)該寫有先人的名諱、籍貫、生卒年月日等等信息。如果講究一點,可能還會在背面寫上先人的身份和所取得的成就。不過眼前這座石碑上,空蕩蕩光滑滑的什么都沒有,這就是還沒有立碑的意思。立碑并不是說把碑立起來,而是在上面刻上親人對逝者的認(rèn)可與緬懷。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立碑,但這并不影響俞弦的思念。俞弦緩緩跪了下來,膝蓋觸地,任由雨水滲入褲子里。陳著雖然心疼,但是沒有阻止。相反,他自己也這樣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還好是四月,濕冷感并沒有那么嚴(yán)重?!戈愔魅巍褂嵯艺VS尾花一樣的紅眼眶,抿著小嘴的看向陳著。眸光中,同樣有心疼,還有驚訝、感動和依賴?!高@是應(yīng)該的?!龟愔鴾睾偷狞c點頭,這個時候不適合任何調(diào)侃或者膚淺的玩笑。他一邊撐開傘給兩人擋雨,一邊掏出防風(fēng)打火機,輕聲對魚擺擺說道:「告訴程阿姨,我們來看她了?!褂嵯夷赣H叫程玉枝,名字帶著那個年代該有的「土」,但又蠻好聽的。陳著之前在竹絲崗的家中,看過丈母娘的照片,現(xiàn)在又在她的墓前,不知不覺把名字與模樣結(jié)合起來,心中也升起了對長輩該有的尊重之意?!笅?,我和陳著來看你了——」俞弦低聲呢喃,把一沓紙做的元寶點著。陳看在旁邊肅然不語。我們中國人的「燒紙錢」,不是只把紙錢燒了就離開,還要和先人講一講自己的狀況、家庭的發(fā)展、取得的成績,或者是面臨的困難·盡管下著綿綿細(xì)雨,不過陳著依稀能從魚擺擺的嘴里,聽到好幾次自己的名字?!缚赡茉趨R報我們的戀情吧?!龟愔睦锵胫R膊恢肋^了多久,陳著也沒有掏出手機看時間,就這么安靜凝視著紙錢燃燒殆盡。然后,他跟著俞弦恭恭敬敬磕了四個頭。等到站起來的時候,除了褲腿濕了,額頭也沾著水漬。不過今天來掃墓的人,不管是衣冠楚楚的領(lǐng)導(dǎo),還是流行時尚的明星,又或者是家纏萬貫的富翁,基本都是這個「狼狐」的狀態(tài)?!讣埥硗谲嚿狭恕!褂嵯掖┝碎L衫,她把袖口往下拽了拽,在手心給男朋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陳著低頭看去,s姐明媚的眼眸里,仿佛覆著薄薄一層水光,眨動時泛起陣陣漣漪「你頭發(fā)絲也有水?!龟愔蛩阋步o俞弦擦一擦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你好」的聲音。陳著把傘舉高一點,發(fā)現(xiàn)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穿戴整齊,氣質(zhì)頗佳,手上的皮包和衣服的牌子,說明有一定的消費能力。但也排除了體制內(nèi)領(lǐng)導(dǎo)的可能,官場的人一般不炫富。當(dāng)然也不是什么巨富,他們眼神中沒有行業(yè)霸主的自信,只有小富即安的隨和。這對夫妻應(yīng)該是中產(chǎn)階級那個層次,職業(yè)的話,可能或者中小微企業(yè)的老板這一類。不得不說,陳處還是閱人無數(shù),只是打個照面就能基本猜測出對方的身份,并且很少出錯?!腹烙嬍钦J(rèn)出我了,想趁機過來敘敘感情、找找機會?!龟愔行o奈。他做專訪都不露臉的,沒想到依然被有心人掛念。不過在墓園這種地方,陳著沒辦法生硬的拒絕,只能暗嘆給你們一次機會吧,能不能抓住就看表現(xiàn)了?!改愫??!龟愔蟠蠓椒阶哌^去,伸出胳膊準(zhǔn)備握手。不過對方的反應(yīng)有些奇特,夫妻倆先是異的對視一眼,然后僵硬但又禮貌和陳著沾了沾手掌?!膏??」陳著皺皺眉頭,這是結(jié)交貴人的態(tài)度嗎?「小俞畫家,你好?!共贿^中年夫妻俞弦歪頭打量,她覺得似曾相識,但又確實想不起來了?!戈P(guān)老教授和你在首都的時候,有一次在孔教授的飯局上我們見過?!怪心攴蚱尴冉榻B自己的來歷,不過發(fā)現(xiàn)俞弦仍然疑惑且茫然。他們也不以為意,笑著說道:「當(dāng)時我們坐在末席,孔教授她們又一直拉著你說話,你可能忘記了?!埂赴 缓靡馑?。」俞弦是真的不記得了。她和陳著不一樣,陳著對于人名、外貌、社會身份、甚至家庭成員的信息,他自帶一種能夠牢牢記住的反射?。▽嶋H上是被鍛煉出來的)。但是s姐的腦袋,壓根對這些信息不敏感?!笡]有關(guān)系。」中年妻子并沒有生氣,溫婉的說道:「我們也是回來掃墓,這么巧居然在這里碰見,剛開始都沒敢確認(rèn)。貿(mào)然打招呼,只是想說我們很喜歡小俞畫家的作品,你筆下色彩和構(gòu)圖,藏著超越現(xiàn)實的靈動——」「居然不是找我的?!龟愔C了證。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在事業(yè)上應(yīng)該是遙遙領(lǐng)先于魚擺擺的。其實這樣也挺好的,s姐顧家嘛,她可以活得像一只漂亮的金絲雀,生活在美好的童話鎮(zhèn)里??傊?,一切有我。陳著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一一s姐有一天會在事業(yè)上超過自己。雖然今天這個偶遇,并不能說明什么。但他還是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也許并不是金絲雀,而是一只遲早會綻放的孔雀,她已經(jīng)有了獨當(dāng)一面的能力,只是自己并未察覺。「陳主任,愣愣的在想什么?」俞弦突然拉了拉胳膊。陳著一抬頭,發(fā)現(xiàn)那對「夫妻粉絲」已經(jīng)離去。他們確實是真粉絲,不要電話不要簽名,只是表達(dá)一下喜愛,甚至看出來此刻俞弦的不方便,人家都沒有提出一起吃飯的要求?!缸吡藛??」陳著問道?!甘茄?。」俞弦點點頭:「人家聽說你是我男朋友,離開時還打招呼來著,不過你沒搭理?!埂高怼龟愔疾缓靡馑紝嵲拰嵳f,那樣顯得自己心胸過于狹隘,好像有點容忍不了「老婆比自己還我的名字了?!改莻€呀~」川妹子挽起男朋友胳膊,踏著臺階往墓園外面走去,平平淡淡但又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說道:「我在請媽媽保佑你?!龟愔乜谝欢?。不過還沒容他說什么,俞弦又悵然的說道:「以前和媽媽掃墓時,她總是求這個求那個保佑,陳主任,現(xiàn)在怎么就輪到她了呢?」陳看心里更加難受了,忍不住又轉(zhuǎn)頭看去。紙錢已經(jīng)燒完,但是風(fēng)刮著,雨飄著,卷起的灰在空中打著旋,好像是已經(jīng)收到這邊的來信。雨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猶如鞭炮的聲響。陳著似有所悟。為什么清明要下雨?也許這是前人放的煙花。他們在欣慰,我們又來看他們了。(大家五一快樂!感謝溪溪谷谷的白銀大盟!今晚應(yīng)該還有?。┦枋枰缓熡?,淡淡滿園花,大概就是這樣的意境了??斓街窠z崗小區(qū)的時候,陳著給俞弦打了電話,讓她準(zhǔn)備一下。「我現(xiàn)在就下樓。」俞弦急匆匆的說道。「沒那么快。」陳著笑了笑?!肝也幌胱屇愕嚷??!褂嵯掖嗌幕氐?。于是,陳著加快速度,沒想到最后還是慢了一步。一個模模糊糊打著傘的窈窕身影,在小區(qū)門口娉娉婷婷的站著??匆妔600過來,她先揮揮手,然后收起傘小跑過來?!嘎稽c!」陳著擔(dān)心踩到凹凸不平的洼地,忍不住開口提醒。后來想起自己在車?yán)?,俞弦壓根聽不到,于是「」的打開大燈,給她照清楚腳底的路。暈黃的光在雨幕中散開,朦朧且溫柔。一個擔(dān)心他等太久,一個擔(dān)心她摔倒。兩人都是先關(guān)心著對方,猶如雨遇上了光,浪漫便有了形狀。上了車以后,俞弦在副駕坐下,陳著當(dāng)司機時,夠資格坐這個位置的人很少。但是s姐絕對可以。她隨意甩了甩栗糖色的長發(fā),有幾滴很小的水滴,混合著一股幽香,無聲無息的打在陳著的臉上。陳著不易察覺的擦了一下,涼涼的感覺很舒服?!赶瘸允裁??」俞弦系上安全帶問道。她手里也拿著兩個袋子,一袋里面裝了紙錢。另一袋是滾燙的早餐,都是她親手做的?!赣衩装??!龟愔肓讼胝f道,去年的這一天,他也是先吃俞弦蒸好的玉米。「好呀!」俞弦伸著筆直的長腿,把早餐放在膝蓋上,從里面取出一根金黃色的玉米。她先試了試溫度,可能是感覺有點燙,于是用細(xì)白的手指,捏著玉米兩端,放到嘴邊輕輕的吹著。嘴巴小小的,唇色粉粉的,恍若初春的櫻花,偷飲了半盞梅子酒。陳著側(cè)身瞄了一下,突然覺得人長得漂亮,哪怕只是做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也有賞心悅目的效果。「餓了?」俞弦好像察覺到了,撲閃著長長的睫毛,抖落幾粒偷藏的碎鉆光塵。「上了大學(xué)后,毛醫(yī)生就基本不給我做早餐了?!龟愔χf道,然后張開嘴:「不過我在開車,你要喂我,啊———”」這也是去年清明時,陳著在川妹子面前耍無賴的舉動。其實當(dāng)時沒有被賞一巴掌,說明就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萌芽。「~」這一次,魚擺擺假裝嫌棄的說道:「嘟嘟吃飯都不用人喂了,你連幼兒園小朋友都不如?!乖掚m這樣說,但是手上的玉米已經(jīng)塞進(jìn)陳著嘴里。陳著一口咬下去,嘴里甜絲絲的。玉米很甜,但甜的不僅僅是玉米。半個鐘后,陳著他們到了墓園的停車場,這里已經(jīng)幾乎停滿了車。墓園里到處都是升起的寥寥白煙,混著連綿的小雨,氮氬成一團(tuán)團(tuán)云霧似的輕紗。不過雨中景色是真的不錯,墓園本就多草木,青草纖纖叢立,枝葉蒼翠欲滴,清新的草木氣息悠悠飄散,令人心曠神怡。陳著拎著幾袋并不重的紙錢,俞弦打著傘,沿著蜿曲折的小路,兩人來到一座大理石的墓碑前。陳著抬頭看去,正常來說,石碑上應(yīng)該寫有先人的名諱、籍貫、生卒年月日等等信息。如果講究一點,可能還會在背面寫上先人的身份和所取得的成就。不過眼前這座石碑上,空蕩蕩光滑滑的什么都沒有,這就是還沒有立碑的意思。立碑并不是說把碑立起來,而是在上面刻上親人對逝者的認(rèn)可與緬懷。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立碑,但這并不影響俞弦的思念。俞弦緩緩跪了下來,膝蓋觸地,任由雨水滲入褲子里。陳著雖然心疼,但是沒有阻止。相反,他自己也這樣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還好是四月,濕冷感并沒有那么嚴(yán)重?!戈愔魅巍褂嵯艺VS尾花一樣的紅眼眶,抿著小嘴的看向陳著。眸光中,同樣有心疼,還有驚訝、感動和依賴?!高@是應(yīng)該的?!龟愔鴾睾偷狞c點頭,這個時候不適合任何調(diào)侃或者膚淺的玩笑。他一邊撐開傘給兩人擋雨,一邊掏出防風(fēng)打火機,輕聲對魚擺擺說道:「告訴程阿姨,我們來看她了?!褂嵯夷赣H叫程玉枝,名字帶著那個年代該有的「土」,但又蠻好聽的。陳著之前在竹絲崗的家中,看過丈母娘的照片,現(xiàn)在又在她的墓前,不知不覺把名字與模樣結(jié)合起來,心中也升起了對長輩該有的尊重之意。「媽,我和陳著來看你了——」俞弦低聲呢喃,把一沓紙做的元寶點著。陳看在旁邊肅然不語。我們中國人的「燒紙錢」,不是只把紙錢燒了就離開,還要和先人講一講自己的狀況、家庭的發(fā)展、取得的成績,或者是面臨的困難·盡管下著綿綿細(xì)雨,不過陳著依稀能從魚擺擺的嘴里,聽到好幾次自己的名字。「可能在匯報我們的戀情吧。」陳著心里想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著也沒有掏出手機看時間,就這么安靜凝視著紙錢燃燒殆盡。然后,他跟著俞弦恭恭敬敬磕了四個頭。等到站起來的時候,除了褲腿濕了,額頭也沾著水漬。不過今天來掃墓的人,不管是衣冠楚楚的領(lǐng)導(dǎo),還是流行時尚的明星,又或者是家纏萬貫的富翁,基本都是這個「狼狐」的狀態(tài)?!讣埥硗谲嚿狭恕!褂嵯掖┝碎L衫,她把袖口往下拽了拽,在手心給男朋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陳著低頭看去,s姐明媚的眼眸里,仿佛覆著薄薄一層水光,眨動時泛起陣陣漣漪「你頭發(fā)絲也有水?!龟愔蛩阋步o俞弦擦一擦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你好」的聲音。陳著把傘舉高一點,發(fā)現(xiàn)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穿戴整齊,氣質(zhì)頗佳,手上的皮包和衣服的牌子,說明有一定的消費能力。但也排除了體制內(nèi)領(lǐng)導(dǎo)的可能,官場的人一般不炫富。當(dāng)然也不是什么巨富,他們眼神中沒有行業(yè)霸主的自信,只有小富即安的隨和。這對夫妻應(yīng)該是中產(chǎn)階級那個層次,職業(yè)的話,可能或者中小微企業(yè)的老板這一類。不得不說,陳處還是閱人無數(shù),只是打個照面就能基本猜測出對方的身份,并且很少出錯。「估計是認(rèn)出我了,想趁機過來敘敘感情、找找機會?!龟愔行o奈。他做專訪都不露臉的,沒想到依然被有心人掛念。不過在墓園這種地方,陳著沒辦法生硬的拒絕,只能暗嘆給你們一次機會吧,能不能抓住就看表現(xiàn)了?!改愫谩!龟愔蟠蠓椒阶哌^去,伸出胳膊準(zhǔn)備握手。不過對方的反應(yīng)有些奇特,夫妻倆先是異的對視一眼,然后僵硬但又禮貌和陳著沾了沾手掌?!膏牛俊龟愔櫚櫭碱^,這是結(jié)交貴人的態(tài)度嗎?「小俞畫家,你好?!共贿^中年夫妻俞弦歪頭打量,她覺得似曾相識,但又確實想不起來了?!戈P(guān)老教授和你在首都的時候,有一次在孔教授的飯局上我們見過?!怪心攴蚱尴冉榻B自己的來歷,不過發(fā)現(xiàn)俞弦仍然疑惑且茫然。他們也不以為意,笑著說道:「當(dāng)時我們坐在末席,孔教授她們又一直拉著你說話,你可能忘記了。」「啊——不好意思?!褂嵯沂钦娴牟挥浀昧?。她和陳著不一樣,陳著對于人名、外貌、社會身份、甚至家庭成員的信息,他自帶一種能夠牢牢記住的反射?。▽嶋H上是被鍛煉出來的)。但是s姐的腦袋,壓根對這些信息不敏感?!笡]有關(guān)系?!怪心昶拮硬]有生氣,溫婉的說道:「我們也是回來掃墓,這么巧居然在這里碰見,剛開始都沒敢確認(rèn)。貿(mào)然打招呼,只是想說我們很喜歡小俞畫家的作品,你筆下色彩和構(gòu)圖,藏著超越現(xiàn)實的靈動——」「居然不是找我的?!龟愔C了證。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在事業(yè)上應(yīng)該是遙遙領(lǐng)先于魚擺擺的。其實這樣也挺好的,s姐顧家嘛,她可以活得像一只漂亮的金絲雀,生活在美好的童話鎮(zhèn)里。總之,一切有我。陳著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一一s姐有一天會在事業(yè)上超過自己。雖然今天這個偶遇,并不能說明什么。但他還是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也許并不是金絲雀,而是一只遲早會綻放的孔雀,她已經(jīng)有了獨當(dāng)一面的能力,只是自己并未察覺。「陳主任,愣愣的在想什么?」俞弦突然拉了拉胳膊。陳著一抬頭,發(fā)現(xiàn)那對「夫妻粉絲」已經(jīng)離去。他們確實是真粉絲,不要電話不要簽名,只是表達(dá)一下喜愛,甚至看出來此刻俞弦的不方便,人家都沒有提出一起吃飯的要求?!缸吡藛??」陳著問道?!甘茄??!褂嵯尹c點頭:「人家聽說你是我男朋友,離開時還打招呼來著,不過你沒搭理。」「唔」陳著都不好意思實話實說,那樣顯得自己心胸過于狹隘,好像有點容忍不了「老婆比自己還我的名字了?!改莻€呀~」川妹子挽起男朋友胳膊,踏著臺階往墓園外面走去,平平淡淡但又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說道:「我在請媽媽保佑你。」陳著胸口一堵。不過還沒容他說什么,俞弦又悵然的說道:「以前和媽媽掃墓時,她總是求這個求那個保佑,陳主任,現(xiàn)在怎么就輪到她了呢?」陳看心里更加難受了,忍不住又轉(zhuǎn)頭看去。紙錢已經(jīng)燒完,但是風(fēng)刮著,雨飄著,卷起的灰在空中打著旋,好像是已經(jīng)收到這邊的來信。雨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猶如鞭炮的聲響。陳著似有所悟。為什么清明要下雨?也許這是前人放的煙花。他們在欣慰,我們又來看他們了。(大家五一快樂!感謝溪溪谷谷的白銀大盟!今晚應(yīng)該還有!)疏疏一簾雨,淡淡滿園花,大概就是這樣的意境了。快到竹絲崗小區(qū)的時候,陳著給俞弦打了電話,讓她準(zhǔn)備一下?!肝椰F(xiàn)在就下樓?!褂嵯壹贝掖业恼f道?!笡]那么快?!龟愔α诵??!肝也幌胱屇愕嚷??!褂嵯掖嗌幕氐馈S谑?,陳著加快速度,沒想到最后還是慢了一步。一個模模糊糊打著傘的窈窕身影,在小區(qū)門口娉娉婷婷的站著??匆妔600過來,她先揮揮手,然后收起傘小跑過來。「慢一點!」陳著擔(dān)心踩到凹凸不平的洼地,忍不住開口提醒。后來想起自己在車?yán)铮嵯覊焊牪坏?,于是「」的打開大燈,給她照清楚腳底的路。暈黃的光在雨幕中散開,朦朧且溫柔。一個擔(dān)心他等太久,一個擔(dān)心她摔倒。兩人都是先關(guān)心著對方,猶如雨遇上了光,浪漫便有了形狀。上了車以后,俞弦在副駕坐下,陳著當(dāng)司機時,夠資格坐這個位置的人很少。但是s姐絕對可以。她隨意甩了甩栗糖色的長發(fā),有幾滴很小的水滴,混合著一股幽香,無聲無息的打在陳著的臉上。陳著不易察覺的擦了一下,涼涼的感覺很舒服。「先吃什么?」俞弦系上安全帶問道。她手里也拿著兩個袋子,一袋里面裝了紙錢。另一袋是滾燙的早餐,都是她親手做的。「玉米吧?!龟愔肓讼胝f道,去年的這一天,他也是先吃俞弦蒸好的玉米。「好呀!」俞弦伸著筆直的長腿,把早餐放在膝蓋上,從里面取出一根金黃色的玉米。她先試了試溫度,可能是感覺有點燙,于是用細(xì)白的手指,捏著玉米兩端,放到嘴邊輕輕的吹著。嘴巴小小的,唇色粉粉的,恍若初春的櫻花,偷飲了半盞梅子酒。陳著側(cè)身瞄了一下,突然覺得人長得漂亮,哪怕只是做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也有賞心悅目的效果?!葛I了?」俞弦好像察覺到了,撲閃著長長的睫毛,抖落幾粒偷藏的碎鉆光塵。「上了大學(xué)后,毛醫(yī)生就基本不給我做早餐了?!龟愔χf道,然后張開嘴:「不過我在開車,你要喂我,啊———”」這也是去年清明時,陳著在川妹子面前耍無賴的舉動。其實當(dāng)時沒有被賞一巴掌,說明就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萌芽?!浮惯@一次,魚擺擺假裝嫌棄的說道:「嘟嘟吃飯都不用人喂了,你連幼兒園小朋友都不如。」話雖這樣說,但是手上的玉米已經(jīng)塞進(jìn)陳著嘴里。陳著一口咬下去,嘴里甜絲絲的。玉米很甜,但甜的不僅僅是玉米。半個鐘后,陳著他們到了墓園的停車場,這里已經(jīng)幾乎停滿了車。墓園里到處都是升起的寥寥白煙,混著連綿的小雨,氮氬成一團(tuán)團(tuán)云霧似的輕紗。不過雨中景色是真的不錯,墓園本就多草木,青草纖纖叢立,枝葉蒼翠欲滴,清新的草木氣息悠悠飄散,令人心曠神怡。陳著拎著幾袋并不重的紙錢,俞弦打著傘,沿著蜿曲折的小路,兩人來到一座大理石的墓碑前。陳著抬頭看去,正常來說,石碑上應(yīng)該寫有先人的名諱、籍貫、生卒年月日等等信息。如果講究一點,可能還會在背面寫上先人的身份和所取得的成就。不過眼前這座石碑上,空蕩蕩光滑滑的什么都沒有,這就是還沒有立碑的意思。立碑并不是說把碑立起來,而是在上面刻上親人對逝者的認(rèn)可與緬懷。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立碑,但這并不影響俞弦的思念。俞弦緩緩跪了下來,膝蓋觸地,任由雨水滲入褲子里。陳著雖然心疼,但是沒有阻止。相反,他自己也這樣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還好是四月,濕冷感并沒有那么嚴(yán)重?!戈愔魅巍褂嵯艺VS尾花一樣的紅眼眶,抿著小嘴的看向陳著。眸光中,同樣有心疼,還有驚訝、感動和依賴?!高@是應(yīng)該的?!龟愔鴾睾偷狞c點頭,這個時候不適合任何調(diào)侃或者膚淺的玩笑。他一邊撐開傘給兩人擋雨,一邊掏出防風(fēng)打火機,輕聲對魚擺擺說道:「告訴程阿姨,我們來看她了?!褂嵯夷赣H叫程玉枝,名字帶著那個年代該有的「土」,但又蠻好聽的。陳著之前在竹絲崗的家中,看過丈母娘的照片,現(xiàn)在又在她的墓前,不知不覺把名字與模樣結(jié)合起來,心中也升起了對長輩該有的尊重之意?!笅專液完愔鴣砜茨懔恕褂嵯业吐暷剜?,把一沓紙做的元寶點著。陳看在旁邊肅然不語。我們中國人的「燒紙錢」,不是只把紙錢燒了就離開,還要和先人講一講自己的狀況、家庭的發(fā)展、取得的成績,或者是面臨的困難·盡管下著綿綿細(xì)雨,不過陳著依稀能從魚擺擺的嘴里,聽到好幾次自己的名字。「可能在匯報我們的戀情吧。」陳著心里想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著也沒有掏出手機看時間,就這么安靜凝視著紙錢燃燒殆盡。然后,他跟著俞弦恭恭敬敬磕了四個頭。等到站起來的時候,除了褲腿濕了,額頭也沾著水漬。不過今天來掃墓的人,不管是衣冠楚楚的領(lǐng)導(dǎo),還是流行時尚的明星,又或者是家纏萬貫的富翁,基本都是這個「狼狐」的狀態(tài)?!讣埥硗谲嚿狭??!褂嵯掖┝碎L衫,她把袖口往下拽了拽,在手心給男朋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陳著低頭看去,s姐明媚的眼眸里,仿佛覆著薄薄一層水光,眨動時泛起陣陣漣漪「你頭發(fā)絲也有水。」陳著正打算也給俞弦擦一擦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你好」的聲音。陳著把傘舉高一點,發(fā)現(xiàn)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穿戴整齊,氣質(zhì)頗佳,手上的皮包和衣服的牌子,說明有一定的消費能力。但也排除了體制內(nèi)領(lǐng)導(dǎo)的可能,官場的人一般不炫富。當(dāng)然也不是什么巨富,他們眼神中沒有行業(yè)霸主的自信,只有小富即安的隨和。這對夫妻應(yīng)該是中產(chǎn)階級那個層次,職業(yè)的話,可能或者中小微企業(yè)的老板這一類。不得不說,陳處還是閱人無數(shù),只是打個照面就能基本猜測出對方的身份,并且很少出錯?!腹烙嬍钦J(rèn)出我了,想趁機過來敘敘感情、找找機會?!龟愔行o奈。他做專訪都不露臉的,沒想到依然被有心人掛念。不過在墓園這種地方,陳著沒辦法生硬的拒絕,只能暗嘆給你們一次機會吧,能不能抓住就看表現(xiàn)了。「你好?!龟愔蟠蠓椒阶哌^去,伸出胳膊準(zhǔn)備握手。不過對方的反應(yīng)有些奇特,夫妻倆先是異的對視一眼,然后僵硬但又禮貌和陳著沾了沾手掌?!膏??」陳著皺皺眉頭,這是結(jié)交貴人的態(tài)度嗎?「小俞畫家,你好?!共贿^中年夫妻俞弦歪頭打量,她覺得似曾相識,但又確實想不起來了?!戈P(guān)老教授和你在首都的時候,有一次在孔教授的飯局上我們見過。」中年夫妻先介紹自己的來歷,不過發(fā)現(xiàn)俞弦仍然疑惑且茫然。他們也不以為意,笑著說道:「當(dāng)時我們坐在末席,孔教授她們又一直拉著你說話,你可能忘記了。」「啊——不好意思?!褂嵯沂钦娴牟挥浀昧?。她和陳著不一樣,陳著對于人名、外貌、社會身份、甚至家庭成員的信息,他自帶一種能夠牢牢記住的反射?。▽嶋H上是被鍛煉出來的)。但是s姐的腦袋,壓根對這些信息不敏感。「沒有關(guān)系?!怪心昶拮硬]有生氣,溫婉的說道:「我們也是回來掃墓,這么巧居然在這里碰見,剛開始都沒敢確認(rèn)。貿(mào)然打招呼,只是想說我們很喜歡小俞畫家的作品,你筆下色彩和構(gòu)圖,藏著超越現(xiàn)實的靈動——」「居然不是找我的。」陳著證了證。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在事業(yè)上應(yīng)該是遙遙領(lǐng)先于魚擺擺的。其實這樣也挺好的,s姐顧家嘛,她可以活得像一只漂亮的金絲雀,生活在美好的童話鎮(zhèn)里??傊?,一切有我。陳著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一一s姐有一天會在事業(yè)上超過自己。雖然今天這個偶遇,并不能說明什么。但他還是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也許并不是金絲雀,而是一只遲早會綻放的孔雀,她已經(jīng)有了獨當(dāng)一面的能力,只是自己并未察覺?!戈愔魅危躲兜脑谙胧裁??」俞弦突然拉了拉胳膊。陳著一抬頭,發(fā)現(xiàn)那對「夫妻粉絲」已經(jīng)離去。他們確實是真粉絲,不要電話不要簽名,只是表達(dá)一下喜愛,甚至看出來此刻俞弦的不方便,人家都沒有提出一起吃飯的要求。「走了嗎?」陳著問道?!甘茄?。」俞弦點點頭:「人家聽說你是我男朋友,離開時還打招呼來著,不過你沒搭理?!埂高怼龟愔疾缓靡馑紝嵲拰嵳f,那樣顯得自己心胸過于狹隘,好像有點容忍不了「老婆比自己還我的名字了?!改莻€呀~」川妹子挽起男朋友胳膊,踏著臺階往墓園外面走去,平平淡淡但又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說道:「我在請媽媽保佑你。」陳著胸口一堵。不過還沒容他說什么,俞弦又悵然的說道:「以前和媽媽掃墓時,她總是求這個求那個保佑,陳主任,現(xiàn)在怎么就輪到她了呢?」陳看心里更加難受了,忍不住又轉(zhuǎn)頭看去。紙錢已經(jīng)燒完,但是風(fēng)刮著,雨飄著,卷起的灰在空中打著旋,好像是已經(jīng)收到這邊的來信。雨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猶如鞭炮的聲響。陳著似有所悟。為什么清明要下雨?也許這是前人放的煙花。他們在欣慰,我們又來看他們了。(大家五一快樂!感謝溪溪谷谷的白銀大盟!今晚應(yīng)該還有?。┦枋枰缓熡辏瓭M園花,大概就是這樣的意境了。快到竹絲崗小區(qū)的時候,陳著給俞弦打了電話,讓她準(zhǔn)備一下?!肝椰F(xiàn)在就下樓?!褂嵯壹贝掖业恼f道?!笡]那么快?!龟愔α诵??!肝也幌胱屇愕嚷?。」俞弦脆生生的回道。于是,陳著加快速度,沒想到最后還是慢了一步。一個模模糊糊打著傘的窈窕身影,在小區(qū)門口娉娉婷婷的站著??匆妔600過來,她先揮揮手,然后收起傘小跑過來?!嘎稽c!」陳著擔(dān)心踩到凹凸不平的洼地,忍不住開口提醒。后來想起自己在車?yán)铮嵯覊焊牪坏?,于是「」的打開大燈,給她照清楚腳底的路。暈黃的光在雨幕中散開,朦朧且溫柔。一個擔(dān)心他等太久,一個擔(dān)心她摔倒。兩人都是先關(guān)心著對方,猶如雨遇上了光,浪漫便有了形狀。上了車以后,俞弦在副駕坐下,陳著當(dāng)司機時,夠資格坐這個位置的人很少。但是s姐絕對可以。她隨意甩了甩栗糖色的長發(fā),有幾滴很小的水滴,混合著一股幽香,無聲無息的打在陳著的臉上。陳著不易察覺的擦了一下,涼涼的感覺很舒服。「先吃什么?」俞弦系上安全帶問道。她手里也拿著兩個袋子,一袋里面裝了紙錢。另一袋是滾燙的早餐,都是她親手做的?!赣衩装??!龟愔肓讼胝f道,去年的這一天,他也是先吃俞弦蒸好的玉米?!负醚?!」俞弦伸著筆直的長腿,把早餐放在膝蓋上,從里面取出一根金黃色的玉米。她先試了試溫度,可能是感覺有點燙,于是用細(xì)白的手指,捏著玉米兩端,放到嘴邊輕輕的吹著。嘴巴小小的,唇色粉粉的,恍若初春的櫻花,偷飲了半盞梅子酒。陳著側(cè)身瞄了一下,突然覺得人長得漂亮,哪怕只是做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也有賞心悅目的效果?!葛I了?」俞弦好像察覺到了,撲閃著長長的睫毛,抖落幾粒偷藏的碎鉆光塵?!干狭舜髮W(xué)后,毛醫(yī)生就基本不給我做早餐了?!龟愔χf道,然后張開嘴:「不過我在開車,你要喂我,啊———”」這也是去年清明時,陳著在川妹子面前耍無賴的舉動。其實當(dāng)時沒有被賞一巴掌,說明就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萌芽?!浮惯@一次,魚擺擺假裝嫌棄的說道:「嘟嘟吃飯都不用人喂了,你連幼兒園小朋友都不如?!乖掚m這樣說,但是手上的玉米已經(jīng)塞進(jìn)陳著嘴里。陳著一口咬下去,嘴里甜絲絲的。玉米很甜,但甜的不僅僅是玉米。半個鐘后,陳著他們到了墓園的停車場,這里已經(jīng)幾乎停滿了車。墓園里到處都是升起的寥寥白煙,混著連綿的小雨,氮氬成一團(tuán)團(tuán)云霧似的輕紗。不過雨中景色是真的不錯,墓園本就多草木,青草纖纖叢立,枝葉蒼翠欲滴,清新的草木氣息悠悠飄散,令人心曠神怡。陳著拎著幾袋并不重的紙錢,俞弦打著傘,沿著蜿曲折的小路,兩人來到一座大理石的墓碑前。陳著抬頭看去,正常來說,石碑上應(yīng)該寫有先人的名諱、籍貫、生卒年月日等等信息。如果講究一點,可能還會在背面寫上先人的身份和所取得的成就。不過眼前這座石碑上,空蕩蕩光滑滑的什么都沒有,這就是還沒有立碑的意思。立碑并不是說把碑立起來,而是在上面刻上親人對逝者的認(rèn)可與緬懷。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立碑,但這并不影響俞弦的思念。俞弦緩緩跪了下來,膝蓋觸地,任由雨水滲入褲子里。陳著雖然心疼,但是沒有阻止。相反,他自己也這樣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還好是四月,濕冷感并沒有那么嚴(yán)重。「陳主任—」俞弦眨著鳶尾花一樣的紅眼眶,抿著小嘴的看向陳著。眸光中,同樣有心疼,還有驚訝、感動和依賴?!高@是應(yīng)該的?!龟愔鴾睾偷狞c點頭,這個時候不適合任何調(diào)侃或者膚淺的玩笑。他一邊撐開傘給兩人擋雨,一邊掏出防風(fēng)打火機,輕聲對魚擺擺說道:「告訴程阿姨,我們來看她了?!褂嵯夷赣H叫程玉枝,名字帶著那個年代該有的「土」,但又蠻好聽的。陳著之前在竹絲崗的家中,看過丈母娘的照片,現(xiàn)在又在她的墓前,不知不覺把名字與模樣結(jié)合起來,心中也升起了對長輩該有的尊重之意?!笅專液完愔鴣砜茨懔恕褂嵯业吐暷剜?,把一沓紙做的元寶點著。陳看在旁邊肅然不語。我們中國人的「燒紙錢」,不是只把紙錢燒了就離開,還要和先人講一講自己的狀況、家庭的發(fā)展、取得的成績,或者是面臨的困難·盡管下著綿綿細(xì)雨,不過陳著依稀能從魚擺擺的嘴里,聽到好幾次自己的名字?!缚赡茉趨R報我們的戀情吧?!龟愔睦锵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著也沒有掏出手機看時間,就這么安靜凝視著紙錢燃燒殆盡。然后,他跟著俞弦恭恭敬敬磕了四個頭。等到站起來的時候,除了褲腿濕了,額頭也沾著水漬。不過今天來掃墓的人,不管是衣冠楚楚的領(lǐng)導(dǎo),還是流行時尚的明星,又或者是家纏萬貫的富翁,基本都是這個「狼狐」的狀態(tài)?!讣埥硗谲嚿狭??!褂嵯掖┝碎L衫,她把袖口往下拽了拽,在手心給男朋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陳著低頭看去,s姐明媚的眼眸里,仿佛覆著薄薄一層水光,眨動時泛起陣陣漣漪「你頭發(fā)絲也有水?!龟愔蛩阋步o俞弦擦一擦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你好」的聲音。陳著把傘舉高一點,發(fā)現(xiàn)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穿戴整齊,氣質(zhì)頗佳,手上的皮包和衣服的牌子,說明有一定的消費能力。但也排除了體制內(nèi)領(lǐng)導(dǎo)的可能,官場的人一般不炫富。當(dāng)然也不是什么巨富,他們眼神中沒有行業(yè)霸主的自信,只有小富即安的隨和。這對夫妻應(yīng)該是中產(chǎn)階級那個層次,職業(yè)的話,可能或者中小微企業(yè)的老板這一類。不得不說,陳處還是閱人無數(shù),只是打個照面就能基本猜測出對方的身份,并且很少出錯?!腹烙嬍钦J(rèn)出我了,想趁機過來敘敘感情、找找機會?!龟愔行o奈。他做專訪都不露臉的,沒想到依然被有心人掛念。不過在墓園這種地方,陳著沒辦法生硬的拒絕,只能暗嘆給你們一次機會吧,能不能抓住就看表現(xiàn)了?!改愫?。」陳著大大方方走過去,伸出胳膊準(zhǔn)備握手。不過對方的反應(yīng)有些奇特,夫妻倆先是異的對視一眼,然后僵硬但又禮貌和陳著沾了沾手掌?!膏??」陳著皺皺眉頭,這是結(jié)交貴人的態(tài)度嗎?「小俞畫家,你好?!共贿^中年夫妻俞弦歪頭打量,她覺得似曾相識,但又確實想不起來了?!戈P(guān)老教授和你在首都的時候,有一次在孔教授的飯局上我們見過?!怪心攴蚱尴冉榻B自己的來歷,不過發(fā)現(xiàn)俞弦仍然疑惑且茫然。他們也不以為意,笑著說道:「當(dāng)時我們坐在末席,孔教授她們又一直拉著你說話,你可能忘記了?!埂赴 缓靡馑??!褂嵯沂钦娴牟挥浀昧恕K完愔灰粯?,陳著對于人名、外貌、社會身份、甚至家庭成員的信息,他自帶一種能夠牢牢記住的反射?。▽嶋H上是被鍛煉出來的)。但是s姐的腦袋,壓根對這些信息不敏感?!笡]有關(guān)系?!怪心昶拮硬]有生氣,溫婉的說道:「我們也是回來掃墓,這么巧居然在這里碰見,剛開始都沒敢確認(rèn)。貿(mào)然打招呼,只是想說我們很喜歡小俞畫家的作品,你筆下色彩和構(gòu)圖,藏著超越現(xiàn)實的靈動——」「居然不是找我的。」陳著證了證。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在事業(yè)上應(yīng)該是遙遙領(lǐng)先于魚擺擺的。其實這樣也挺好的,s姐顧家嘛,她可以活得像一只漂亮的金絲雀,生活在美好的童話鎮(zhèn)里。總之,一切有我。陳著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一一s姐有一天會在事業(yè)上超過自己。雖然今天這個偶遇,并不能說明什么。但他還是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也許并不是金絲雀,而是一只遲早會綻放的孔雀,她已經(jīng)有了獨當(dāng)一面的能力,只是自己并未察覺。「陳主任,愣愣的在想什么?」俞弦突然拉了拉胳膊。陳著一抬頭,發(fā)現(xiàn)那對「夫妻粉絲」已經(jīng)離去。他們確實是真粉絲,不要電話不要簽名,只是表達(dá)一下喜愛,甚至看出來此刻俞弦的不方便,人家都沒有提出一起吃飯的要求?!缸吡藛??」陳著問道?!甘茄?。」俞弦點點頭:「人家聽說你是我男朋友,離開時還打招呼來著,不過你沒搭理?!埂高怼龟愔疾缓靡馑紝嵲拰嵳f,那樣顯得自己心胸過于狹隘,好像有點容忍不了「老婆比自己還我的名字了?!改莻€呀~」川妹子挽起男朋友胳膊,踏著臺階往墓園外面走去,平平淡淡但又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說道:「我在請媽媽保佑你。」陳著胸口一堵。不過還沒容他說什么,俞弦又悵然的說道:「以前和媽媽掃墓時,她總是求這個求那個保佑,陳主任,現(xiàn)在怎么就輪到她了呢?」陳看心里更加難受了,忍不住又轉(zhuǎn)頭看去。紙錢已經(jīng)燒完,但是風(fēng)刮著,雨飄著,卷起的灰在空中打著旋,好像是已經(jīng)收到這邊的來信。雨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猶如鞭炮的聲響。陳著似有所悟。為什么清明要下雨?也許這是前人放的煙花。他們在欣慰,我們又來看他們了。(大家五一快樂!感謝溪溪谷谷的白銀大盟!今晚應(yīng)該還有?。┦枋枰缓熡?,淡淡滿園花,大概就是這樣的意境了。快到竹絲崗小區(qū)的時候,陳著給俞弦打了電話,讓她準(zhǔn)備一下?!肝椰F(xiàn)在就下樓?!褂嵯壹贝掖业恼f道。「沒那么快?!龟愔α诵??!肝也幌胱屇愕嚷??!褂嵯掖嗌幕氐?。于是,陳著加快速度,沒想到最后還是慢了一步。一個模模糊糊打著傘的窈窕身影,在小區(qū)門口娉娉婷婷的站著??匆妔600過來,她先揮揮手,然后收起傘小跑過來。「慢一點!」陳著擔(dān)心踩到凹凸不平的洼地,忍不住開口提醒。后來想起自己在車?yán)?,俞弦壓根聽不到,于是「」的打開大燈,給她照清楚腳底的路。暈黃的光在雨幕中散開,朦朧且溫柔。一個擔(dān)心他等太久,一個擔(dān)心她摔倒。兩人都是先關(guān)心著對方,猶如雨遇上了光,浪漫便有了形狀。上了車以后,俞弦在副駕坐下,陳著當(dāng)司機時,夠資格坐這個位置的人很少。但是s姐絕對可以。她隨意甩了甩栗糖色的長發(fā),有幾滴很小的水滴,混合著一股幽香,無聲無息的打在陳著的臉上。陳著不易察覺的擦了一下,涼涼的感覺很舒服?!赶瘸允裁??」俞弦系上安全帶問道。她手里也拿著兩個袋子,一袋里面裝了紙錢。另一袋是滾燙的早餐,都是她親手做的。「玉米吧?!龟愔肓讼胝f道,去年的這一天,他也是先吃俞弦蒸好的玉米?!负醚?!」俞弦伸著筆直的長腿,把早餐放在膝蓋上,從里面取出一根金黃色的玉米。她先試了試溫度,可能是感覺有點燙,于是用細(xì)白的手指,捏著玉米兩端,放到嘴邊輕輕的吹著。嘴巴小小的,唇色粉粉的,恍若初春的櫻花,偷飲了半盞梅子酒。陳著側(cè)身瞄了一下,突然覺得人長得漂亮,哪怕只是做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也有賞心悅目的效果。「餓了?」俞弦好像察覺到了,撲閃著長長的睫毛,抖落幾粒偷藏的碎鉆光塵?!干狭舜髮W(xué)后,毛醫(yī)生就基本不給我做早餐了?!龟愔χf道,然后張開嘴:「不過我在開車,你要喂我,啊———”」這也是去年清明時,陳著在川妹子面前耍無賴的舉動。其實當(dāng)時沒有被賞一巴掌,說明就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萌芽?!浮惯@一次,魚擺擺假裝嫌棄的說道:「嘟嘟吃飯都不用人喂了,你連幼兒園小朋友都不如?!乖掚m這樣說,但是手上的玉米已經(jīng)塞進(jìn)陳著嘴里。陳著一口咬下去,嘴里甜絲絲的。玉米很甜,但甜的不僅僅是玉米。半個鐘后,陳著他們到了墓園的停車場,這里已經(jīng)幾乎停滿了車。墓園里到處都是升起的寥寥白煙,混著連綿的小雨,氮氬成一團(tuán)團(tuán)云霧似的輕紗。不過雨中景色是真的不錯,墓園本就多草木,青草纖纖叢立,枝葉蒼翠欲滴,清新的草木氣息悠悠飄散,令人心曠神怡。陳著拎著幾袋并不重的紙錢,俞弦打著傘,沿著蜿曲折的小路,兩人來到一座大理石的墓碑前。陳著抬頭看去,正常來說,石碑上應(yīng)該寫有先人的名諱、籍貫、生卒年月日等等信息。如果講究一點,可能還會在背面寫上先人的身份和所取得的成就。不過眼前這座石碑上,空蕩蕩光滑滑的什么都沒有,這就是還沒有立碑的意思。立碑并不是說把碑立起來,而是在上面刻上親人對逝者的認(rèn)可與緬懷。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立碑,但這并不影響俞弦的思念。俞弦緩緩跪了下來,膝蓋觸地,任由雨水滲入褲子里。陳著雖然心疼,但是沒有阻止。相反,他自己也這樣直挺挺的跪了下來,還好是四月,濕冷感并沒有那么嚴(yán)重?!戈愔魅巍褂嵯艺VS尾花一樣的紅眼眶,抿著小嘴的看向陳著。眸光中,同樣有心疼,還有驚訝、感動和依賴。「這是應(yīng)該的?!龟愔鴾睾偷狞c點頭,這個時候不適合任何調(diào)侃或者膚淺的玩笑。他一邊撐開傘給兩人擋雨,一邊掏出防風(fēng)打火機,輕聲對魚擺擺說道:「告訴程阿姨,我們來看她了?!褂嵯夷赣H叫程玉枝,名字帶著那個年代該有的「土」,但又蠻好聽的。陳著之前在竹絲崗的家中,看過丈母娘的照片,現(xiàn)在又在她的墓前,不知不覺把名字與模樣結(jié)合起來,心中也升起了對長輩該有的尊重之意。「媽,我和陳著來看你了——」俞弦低聲呢喃,把一沓紙做的元寶點著。陳看在旁邊肅然不語。我們中國人的「燒紙錢」,不是只把紙錢燒了就離開,還要和先人講一講自己的狀況、家庭的發(fā)展、取得的成績,或者是面臨的困難·盡管下著綿綿細(xì)雨,不過陳著依稀能從魚擺擺的嘴里,聽到好幾次自己的名字。「可能在匯報我們的戀情吧?!龟愔睦锵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著也沒有掏出手機看時間,就這么安靜凝視著紙錢燃燒殆盡。然后,他跟著俞弦恭恭敬敬磕了四個頭。等到站起來的時候,除了褲腿濕了,額頭也沾著水漬。不過今天來掃墓的人,不管是衣冠楚楚的領(lǐng)導(dǎo),還是流行時尚的明星,又或者是家纏萬貫的富翁,基本都是這個「狼狐」的狀態(tài)?!讣埥硗谲嚿狭恕!褂嵯掖┝碎L衫,她把袖口往下拽了拽,在手心給男朋友擦了擦臉上的雨水。陳著低頭看去,s姐明媚的眼眸里,仿佛覆著薄薄一層水光,眨動時泛起陣陣漣漪「你頭發(fā)絲也有水?!龟愔蛩阋步o俞弦擦一擦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你好」的聲音。陳著把傘舉高一點,發(fā)現(xiàn)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穿戴整齊,氣質(zhì)頗佳,手上的皮包和衣服的牌子,說明有一定的消費能力。但也排除了體制內(nèi)領(lǐng)導(dǎo)的可能,官場的人一般不炫富。當(dāng)然也不是什么巨富,他們眼神中沒有行業(yè)霸主的自信,只有小富即安的隨和。這對夫妻應(yīng)該是中產(chǎn)階級那個層次,職業(yè)的話,可能或者中小微企業(yè)的老板這一類。不得不說,陳處還是閱人無數(shù),只是打個照面就能基本猜測出對方的身份,并且很少出錯?!腹烙嬍钦J(rèn)出我了,想趁機過來敘敘感情、找找機會?!龟愔行o奈。他做專訪都不露臉的,沒想到依然被有心人掛念。不過在墓園這種地方,陳著沒辦法生硬的拒絕,只能暗嘆給你們一次機會吧,能不能抓住就看表現(xiàn)了。「你好?!龟愔蟠蠓椒阶哌^去,伸出胳膊準(zhǔn)備握手。不過對方的反應(yīng)有些奇特,夫妻倆先是異的對視一眼,然后僵硬但又禮貌和陳著沾了沾手掌?!膏??」陳著皺皺眉頭,這是結(jié)交貴人的態(tài)度嗎?「小俞畫家,你好?!共贿^中年夫妻俞弦歪頭打量,她覺得似曾相識,但又確實想不起來了?!戈P(guān)老教授和你在首都的時候,有一次在孔教授的飯局上我們見過?!怪心攴蚱尴冉榻B自己的來歷,不過發(fā)現(xiàn)俞弦仍然疑惑且茫然。他們也不以為意,笑著說道:「當(dāng)時我們坐在末席,孔教授她們又一直拉著你說話,你可能忘記了?!埂赴 缓靡馑??!褂嵯沂钦娴牟挥浀昧恕K完愔灰粯?,陳著對于人名、外貌、社會身份、甚至家庭成員的信息,他自帶一種能夠牢牢記住的反射?。▽嶋H上是被鍛煉出來的)。但是s姐的腦袋,壓根對這些信息不敏感?!笡]有關(guān)系。」中年妻子并沒有生氣,溫婉的說道:「我們也是回來掃墓,這么巧居然在這里碰見,剛開始都沒敢確認(rèn)。貿(mào)然打招呼,只是想說我們很喜歡小俞畫家的作品,你筆下色彩和構(gòu)圖,藏著超越現(xiàn)實的靈動——」「居然不是找我的?!龟愔C了證。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在事業(yè)上應(yīng)該是遙遙領(lǐng)先于魚擺擺的。其實這樣也挺好的,s姐顧家嘛,她可以活得像一只漂亮的金絲雀,生活在美好的童話鎮(zhèn)里??傊磺杏形?。陳著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一一s姐有一天會在事業(yè)上超過自己。雖然今天這個偶遇,并不能說明什么。但他還是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也許并不是金絲雀,而是一只遲早會綻放的孔雀,她已經(jīng)有了獨當(dāng)一面的能力,只是自己并未察覺?!戈愔魅危躲兜脑谙胧裁??」俞弦突然拉了拉胳膊。陳著一抬頭,發(fā)現(xiàn)那對「夫妻粉絲」已經(jīng)離去。他們確實是真粉絲,不要電話不要簽名,只是表達(dá)一下喜愛,甚至看出來此刻俞弦的不方便,人家都沒有提出一起吃飯的要求?!缸吡藛??」陳著問道?!甘茄??!褂嵯尹c點頭:「人家聽說你是我男朋友,離開時還打招呼來著,不過你沒搭理?!埂高怼龟愔疾缓靡馑紝嵲拰嵳f,那樣顯得自己心胸過于狹隘,好像有點容忍不了「老婆比自己還我的名字了?!改莻€呀~」川妹子挽起男朋友胳膊,踏著臺階往墓園外面走去,平平淡淡但又認(rèn)認(rèn)真真的說道:「我在請媽媽保佑你?!龟愔乜谝欢?。不過還沒容他說什么,俞弦又悵然的說道:「以前和媽媽掃墓時,她總是求這個求那個保佑,陳主任,現(xiàn)在怎么就輪到她了呢?」陳看心里更加難受了,忍不住又轉(zhuǎn)頭看去。紙錢已經(jīng)燒完,但是風(fēng)刮著,雨飄著,卷起的灰在空中打著旋,好像是已經(jīng)收到這邊的來信。雨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猶如鞭炮的聲響。陳著似有所悟。為什么清明要下雨?也許這是前人放的煙花。他們在欣慰,我們又來看他們了。(大家五一快樂!感謝溪溪谷谷的白銀大盟!今晚應(yīng)該還有!)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