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些,你還敢把這個地方的情況報上去啊?我建議你看完就算了,你不要覺得這個吊地方你報到皇帝那邊去他能給你升官進爵,我怕就怕到時候他先把你殺的滴滅口?!?
趙半甯一愣,他不明白程煜為何會這么說。
“這里的情況豈能不報?這是殺頭的罪過,只不過我的確是要好好想下子怎么報倒是真的。這件事,不能假他人之手,只能自己直接進京跟皇上一個人報……”
程煜走到墻邊,跟趙半甯一個墻里一個墻外,就這么趴在墻頭上,說:“老趙啊老趙,你怎么這么糊涂。你看看這里邊,雖說我沒去過皇宮大內,但這并不妨礙我估計這里跟紫禁城是修的一模一樣。”
趙半甯沉悶的點了點頭,皺眉道:“這說明有人意圖謀反,我豈能不稟明皇上,請其圣裁?”說著,還雙手抱拳,沖著右上方晃了晃。
程煜嘆了口氣,說:“那么,我們來估一估,這里會是何人所建?!?
“這上哪塊估去?這里想來是幾十年前就搞出來的,你看這里頭很多地方已經(jīng)有些破敗了……”
程煜打斷了他的話,說:“確切的講,這里應當是建成于約三十多年前,當時,國號還是景泰……”
趙半甯皺眉道:“景泰又如何?”
程煜擺擺手,說:“不是景泰如何,而是那八年間的確有人意圖謀反。”
趙半甯一呆,隨即壓低了聲音說:“廣通王?”
程煜點了點頭,道:“想要原樣建造一個紫禁城,若非是擁有當初大內的建造構圖,就是對紫禁城極為熟悉之人。是以建造此處的人,若非官至極品,就只能是皇親才能做到。考慮到廣通王其父岷王的封地本就在湖廣范圍之內,這里未必就沒有可能是他們搞出來的玩意兒?!?
“那又如何?那廣通王本就死于謀逆之罪……哎呀,不對,他當初的確是在景泰二年事發(fā),入京之后被廢為庶人,幽禁在京中,第二年便死了。但后來天順復辟,其子蒙召入京面見了英宗皇上,英宗赦免了他家的謀逆之罪,還準其將廣通王的遺骸好生安葬……”
程煜聽得也是一頭霧水,這些倒是他不知道的事情,他也只是因為前段時間那頂后冠的事情,查了不少關于朱佑樘上兩代的歷史,才知道在景泰年間有個封地在湖廣的廣通王造過反,最終聯(lián)想到這里。至于廣通王是怎么造的反,又是怎么還沒起事就被抓去了京城很快去世,以及其子竟然還在進之后被朱祁鎮(zhèn)赦免,程煜就一無所知了。
看到程煜滿臉茫然,趙半甯也知道這不是他一個升斗小民能了解的事情,便嘆道:“廣通王意圖謀逆之事是昭告了天下的,你算半個讀書人知道也不奇怪,不過后頭的事情,若非朝堂中人就很難了解了。我若不是因為年輕時常年征戰(zhàn)塞北,山高皇帝遠,大家閑來苦悶便亂嚼舌根子,也不會知道此間秘辛?!?
程煜撓撓頭,笑道:“這些本也與我無關,我只是想到廣通王那事,是以在想,這里會不會就是廣通王或者其后人所建。畢竟,三十年前,也差不多就是英宗復辟前后的時間?!?
趙半甯頷首沉思,緩緩頷首道:“如此說來,倒是也不無可能。若是此地牽涉廣通王,那還真是……可即便如此,也不能隱瞞不報,若是被上頭知道了,這可是死罪啊?!?
程煜再度聳了聳肩膀,說:“我只是覺得,如果這事兒牽扯的是皇室的事情,那還是別報上去的好。想辦法把這里拆了便是,到時候了無痕跡,此事又只有你知我知,上頭又怎么會知道?反正我是覺得,這事兒你要報上去,比瞞下來要麻煩的多?!?
“這倒也是。先別在這里瞎韶了,我們抓緊時間進去看看情況?!?
程煜嘿嘿一笑,從文淵閣里翻墻而出,兩人過了內五龍橋,直奔奉天門而去。
有了午門正門的經(jīng)驗,兩人倒是也沒有再糾結走什么門的問題,直接從奉天門的正門揚長而入。
奉天門其實就是奉天殿的正大門,只不過這個大門和宮殿之間,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經(jīng)過了東西并立的武樓和文樓,前方便是高高的臺階,臺階之上,便是那高高的殿座,以及巍峨聳立的奉天殿了。
雖說心里還是想看看武樓外的武英殿和文樓外的文華殿,但看到趙半甯那心急如焚的模樣,程煜也就緊跟著趙半甯的步伐,直奔奉天殿而去。
雖然還沒有登上奉天殿的殿座,但光是看著臺階兩旁那雕龍畫鳳的地面石雕,就已經(jīng)讓人感嘆這里的精細。
趙半甯比程煜更有發(fā)權,畢竟這是他親歷過的地方,他也曾在進宮覲見皇帝的時候,仔細的打量過這進入金鑾殿前最后的路程,那臺階兩旁以及中央的石雕,與他記憶中如出一轍,簡直一模一樣。
“不管這里究竟是誰建造的,此人都對大內紫禁城熟悉的如同回自己家一樣??墒?,那廣通王也好,他的子嗣也罷,應當都不可能對皇宮大內如此熟悉吧?”
面對趙半甯的疑問,程煜一邊跟著他快步邁上臺階,一邊說:“畢竟是皇室子弟,既然動了建造這個縮小版紫禁城的念頭,那么事前肯定是做足了功課,若是不足夠了解,也便不可能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了解皇宮大內的構造,顯然是早于意圖建造此地之前的?!?
兩人上了臺階之后,直奔奉天殿的大門。
雖然已經(jīng)是縮小了三四倍的,但奉天殿可是明朝皇帝用來舉行重大典禮和接受百官朝拜的所在,民間一直將其稱之為金鑾殿,是以這奉天殿的大門,那也比普通人家的大門更為廣闊的多,縮小了至此,程煜和趙半甯也依舊能夠仰面抬頭的邁步而入。
進入之后,趙半甯喟然一聲長嘆,看著正殿當中的陳設,那簡直跟他記憶中的金鑾殿一模一樣。
其實,明朝的皇帝后來已經(jīng)很少會在奉天殿里上朝議政了,這里更多只是用于重大典禮的場所,但是,這并不妨礙大殿之中,文武官員各自的站位,以及皇上那龐碩無朋的龍椅被一一陳列。
讓程煜感到驚愕的是,那張龍椅,龐大到令人感覺到不適的程度,跟殿內明顯都做了等比例縮小的其他物件,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真是要造反吶,這龍椅竟然是正常大小?!?
耳中聽到趙半甯的感慨,要不是擔心趙半甯會當場失心瘋,程煜幾乎有一種到龍椅上坐一坐的沖動。
狠狠地按捺住心中的沖動,程煜小心翼翼的問:“這張龍椅沒有縮???難怪我覺得這椅子大的有些離譜,心想這若是放大個三四倍,那京城金鑾殿里,皇上坐在上邊,豈不是像是躺在床上接受百官朝拜一般?”
趙半甯翻了個白眼,說:“你不要再胡講八道的啦,講多一句就離近一點兒?!?
程煜哈哈一笑,徑直走向那張龍椅,依靠手里的火把,畢竟看的還不是十分真切。
趙半甯一見就急了,他是親眼見到程煜毫無避諱的就走進了午門的正門,去了文淵閣又堂而皇之翻墻而入,甚至敢問自己他是不是站在了當朝宰輔的位置上的。此刻見到程煜走向龍椅,他是真怕程煜會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上去坐坐試試。
“你給老子站到那塊,尼瑪,龍椅也是你能上去的?”
聽到趙半甯在身后聲嘶力竭的呵斥,程煜回過頭,說:“我就是想近距離看看皇上的龍椅,你放心,我不會坐上去的?!?
趙半甯聽到這話,才放下了心,但總歸還是擔憂,忙不迭的跑步上前,只要程煜做出任何逾矩之事,他也好立刻阻攔。
好在程煜也沒有當著他這個忠臣良將的面做出什么冒犯天顏的舉動,趙半甯卻是一直相當緊張的站在程煜身后,見程煜真的只是湊近了上上下下觀瞧龍椅,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但即便如此,在趙半甯看來,程煜這也已經(jīng)是要殺頭的罪過了,別說他只是個平民,即便真是當朝內閣首輔,也斷無可能如此打量龍椅?真要有人這么做了,肯定會有其他人問,你這么仔細的觀瞧龍椅,是想干嘛?想回家自己復刻一張意圖謀反么?無論什么人,哪怕是太子,在登基之前都絕對不敢這么做,否則,滿朝的官只怕會將參他的本子像雪花一樣扔給皇帝,非把那人參成個凌遲處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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