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地驟然扭曲,沈知楠眼前漫起遮天蔽日的黃沙。熱浪灼燒著咽喉,她瞇起被風(fēng)沙迷住的雙眼,隱約看見沙丘上倒著個熟悉的身影。
"嫂嫂?!"
楚明瀾蒼白的面容半埋在沙粒中,唇瓣已泛起青紫。沈知楠撲跪在地,將人小心摟進(jìn)懷里。觸手的冰涼讓她心頭劇顫——千日散的毒性正在侵蝕這具身體。
舉目四望,茫茫沙海只剩她們二人。沈知楠咬破舌尖保持清醒,顫抖著撕下袖擺裹住楚明瀾口鼻:"我?guī)愠鋈?....."她將楚明瀾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沙地下突然刺出淬毒的鋼針!沈知楠旋身用后背擋住,鐵銹味瞬間溢滿口腔。下一瞬地面塌陷,她硬生生扭轉(zhuǎn)身形墊在楚明瀾身下,尖銳的碎石扎進(jìn)脊背也一聲不吭。
當(dāng)她們爬出陷坑時,沈知楠的藕荷色衣裙早已染成暗紅。右臂被暗器劃開的傷口翻著血肉,左腿則因毒針開始麻痹。而懷中的楚明瀾除了沾些沙塵,未傷到分毫。
"堅(jiān)持住......"她拖著傷腿繼續(xù)前行,在沙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遠(yuǎn)處忽現(xiàn)一點(diǎn)微光,像黑夜里的螢火。沈知楠渙散的眼神驟然聚焦——那是陣眼!
早已麻木的雙腿突然涌起熱流。她抱緊楚明瀾沖向光點(diǎn),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沙地化作刀山,她卻將楚明瀾護(hù)在懷中,任憑利刃割破自己的手臂。
當(dāng)光芒近在咫尺時,沈知楠的視線已模糊成血色。指尖觸及光壁的剎那,她終于脫力倒下——卻在墜入黑暗前,落入一個顫抖的懷抱。
蕭珩接住血人般的妻子,喉間溢出困獸般的嗚咽。她渾身沒有一塊好皮肉,卻將楚明瀾護(hù)得毫發(fā)無損。
"傻子......"他滾燙的淚砸在她傷口上,"誰準(zhǔn)你這樣的?"懷中人染血的身軀讓他想起幻境里看到的——
蕭珩抱著沈知楠的手臂繃得發(fā)顫,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懷中人輕得仿佛一片落葉,鮮血浸透了他的前襟,滾燙得灼人。他抬頭看向迎面走來的中年男子,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救她。"
谷內(nèi)清風(fēng)拂過,眾人都只是衣衫凌亂,唯有沈知楠渾身浴血。她不會武功,卻用單薄的身軀為楚明瀾擋下所有殺機(jī)。此刻她安靜地躺在蕭珩臂彎里,臉色比谷中的雪蓮還要蒼白。
中年男子凝視沈知楠片刻,目光在她頸間漏出的玉牌上停留一瞬,終是嘆息:"跟我來吧。"
木屋內(nèi),蕭珩將人放在床榻上的動作輕得像在放置易碎的瓷器。
"荷兒是我的弟子。"中年男子喚來一名綠衣少女,"讓她處理傷口吧。"
名叫荷兒的少女正要上前,卻見蕭珩紋絲不動地守在床邊,眼神陰沉得嚇人。她為難地看向師父。
"她不會有事的。"荷兒柔聲保證,卻見眼前的男子連睫毛都沒顫一下。
中年男子站在蕭珩身后道:"你多耽擱一分,她就疼一分。"
蕭珩最終僵硬地退到門外,目光卻始終盯在屋內(nèi)。
門外,蕭景抱著昏迷的楚明瀾疾步而來:"求先生救內(nèi)子!"
中年男子看了眼楚明瀾青白的臉色,對引路的青年道:"子承,帶他們?nèi)ツ愣熓迥墙馇丈ⅰ?他特意補(bǔ)充,"就說我說的。"
晨光穿透山谷的薄霧,為木屋前的青石臺階鍍上一層淡金色。蕭珩如一尊雕塑般立在門前,玄色衣袍上的血跡早已干涸成暗褐色的花。
沈知宴站在三步之外,指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他盯著蕭珩的背影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最終所有的怒火都在看向木門時被生生壓了下來。
荷兒推開木門的瞬間,兩道凌厲的視線立刻釘在她身上。檐下的風(fēng)燈搖晃著,將沈知宴緊繃的臉色和蕭珩猩紅的眼眸照得格外清晰。
"傷口已經(jīng)處理好了。"荷兒捏著沾血的紗布,"右臂三處暗器傷已經(jīng)取出,最深的那道差半分就傷到筋脈。"荷兒邊說邊觀察面前兩人的表情,"后背的碎石都清理干凈了,只是..."她猶豫了一下,"左肩的毒針雖拔除,余毒還需..."
"讓開!"蕭珩突然暴喝,嚇得荷兒手里的藥碗差點(diǎn)打翻。她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人玄色衣袖下的手背青筋暴突,指甲早已掐進(jìn)掌心血肉模糊。
沈知宴還算克制,只是錦袍兩側(cè)被抓得皺成一團(tuán):"有沒有內(nèi)傷?她嘔過血..."
荷兒眨了眨眼。她見過無數(shù)病患家屬,卻從未見過這樣兩位的模樣,正要繼續(xù)說明,突然被屋內(nèi)一聲輕咳打斷。
"楠兒?!"沈知宴臉色驟變。
蕭珩和沈知宴如兩道颶風(fēng)卷進(jìn)內(nèi)室。門框被撞得簌簌落灰。
床榻上的沈知楠依舊安靜地閉著眼睛,方才那聲輕咳仿佛只是幻覺。她蒼白的唇上還凝著血痂,長睫在眼下投下的陰影紋絲不動。
荷兒站在門邊,望著床榻前如兩尊石像般的男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位姑娘只是力竭加上失血過多才暈了過去,"她加重語氣重復(fù)道,"最多明日就會醒來。你們不必如此緊張。"
見兩人對自己的話毫無反應(yīng),荷兒搖搖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