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這就被沈琰挑中了,直接來百貨大樓攔人。
翠柳果然不負眾望,一點兒都沒怯場。
“領導!我有事兒要反映!他們總攔著我不讓我說話,叫我憋得慌!”
翠柳脆生生道。
李輔國被這丫頭逗樂了。
他擺擺手,道:“成,你說說看,啥事兒要反映?”
趙福新這會兒有些緊張。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朝著翠柳看了一眼,低聲道:“你要反映什么?這可是咱們省城里面的大領導,你可得掂量掂量!”
趙福新這話,是背對著李輔國說的,又壓低了聲音,因此不仔細聽不太能聽得清。
翠柳瞧了趙福新一眼,懶得搭理他,徑直朝著李輔國走了過來。
“領導,我就是個丫頭片子,有啥說啥,說錯了,您可別往心里去!”
李輔國笑著點頭:“你說,我聽著?!?
聽見對方肯定的回答,當下,翠柳就指了指身后的服裝店,道:“這里原本是三廠的鋪子,服裝三廠,領導,您知道吧?這之前,鋪子可火了!里面的衣服個頂個漂亮!誰還去羊城買衣服呀?”
李輔國一愣。
“比羊城的還漂亮?”
他沒忍住問了一句。
要知道,自己前段時間可是去過羊城的,那羊城的衣服,可真漂亮!
花花綠綠,款式新穎,簡直是叫人挑花了眼!
他之前也多多少少聽說過倒爺們?nèi)パ虺歉叩诮仲I衣服回來賣的事兒,之前還不理解,但是等到自己親眼去瞧見后,他才算明白。
那么時髦,新潮,簡直就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如今,他管轄的云城,居然出了了服裝廠,生產(chǎn)出來的衣服比羊城還漂亮?
“對!”
翠柳點點頭,挺起胸膛,大聲道:“比羊城還漂亮!”
李輔國驚訝了。
翠柳繼續(xù)道:“三廠賣的衣服,不僅僅在云城有名兒,就連京都都開了服裝店!不少人喜歡!”
她驕傲極了。
“領導,您要是不信,就瞧瞧訂單!三廠辦公室里,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訂單!咱們老板,可厲害了!”
一番話,叫李輔國驚訝得瞪大眼。
在如今還在朝著小康艱苦奮斗的內(nèi)地,居然能有這樣一個服裝廠?
賣衣服賣到京都,全國各地?
還是在云城?
他來了興趣。
當下扭頭看著陳友正:“這女同志,說的是真的?咱們云城什么時候出了這樣一個服裝廠?我怎么不知道?”
陳友正點頭,剛要開口,趙福新就趕緊插了話。
“領導,這三廠……”
他略略壓低了聲音,道:“就是個掛名的!不值一提!”
掛名。
這兩個字,懂的人自然懂,尤其是在如今的年代,國企當?shù)?,私人企業(yè)就像是陰溝里的老鼠,見不得光。
掛名,送禮,各種往上送好東西,這都已經(jīng)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了。
但是潛規(guī)則是潛規(guī)則,拿到明面兒上來說,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不亞于推出來,當面斬首,徹底判死刑。
陳友正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他氣得瞪大眼,盯著趙福新,壓低聲音道:“趙局長,您手底下,這種掛名企業(yè)不少吧?怎么單單僅著三廠說事兒?”
趙福新哼了一聲。
“他這是典型投機倒把代表!賺錢私自填飽腰包!難道不該說嗎?!”
陳友正聞,氣得臉一沉。
“據(jù)我所知,趙局長的弟弟不也開了一家五金廠?好像也是掛名在云城吧?這您怎么就不說了?”
陳友正這人,有話是真敢說。
趙福新萬萬沒想到自己弟弟也被拎出來說事兒了,當下臉一沉就準備罵人。
李輔國見多了這種,當下皺著眉頭,手一擺,呵斥道:“在老百姓面前起內(nèi)訌,像什么話?叫別人見咱們領導班子的笑話?”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當下叫兩人齊刷刷不吭聲了。
李輔國看了兩人一眼,又朝著翠柳看去,這才露出了笑臉。
“是不是,咱們?nèi)デ魄撇痪统闪???
李輔國道:“到時候,審查報表出來,三廠的原料,還有出貨,那都是有記錄的,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我自己知道看?!?
見趙福新還準備開口,李輔國卻已經(jīng)擺擺手。
“今天天也晚了,明天一大早,去三廠瞧瞧,誰都別攔?!?
話說到這里,就算是板上釘釘了。
趙福新臉色難看,當下狠狠瞪了一眼陳友正就不再說話了。
他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要好好考慮考慮,這件事要怎么應付過去。
……
翌日,清晨。
沈琰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披上衣服起床,走到院子里就發(fā)現(xiàn)沈軍已經(jīng)在等自己了。
“誰?”
沈軍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門外,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是徐發(fā)潤。
“是我,徐發(fā)潤!”
徐發(fā)潤尖著嗓子喊了兩聲,和他壯碩的身子十分違和。
“小琰?”
沈軍意識到這徐發(fā)潤來準沒好事兒,當下下意識的就側頭朝著沈琰看去。
后者唇角抿著笑,斜著身子對著大門,慢條斯理的穿衣服。
“讓他進來?!?
沈琰道。
沈軍這才去開門。
一開門,就瞧見門外徐發(fā)潤站著,他手里拎著油紙包,透著油,熱乎新鮮,隔著這么遠都能夠嗅到噴香的梅干菜鍋盔味道。
而他另一只手,揣在兜里,瞧見沈軍過來開門,他趕緊嘿嘿一笑,將那只揣著兜里的手,往外掏了掏。
沈軍眼尖的瞧見是兩張大團結。
“有事兒?”
沈軍的語氣顯然不太好,他抵著門框,沒讓徐發(fā)潤進去。
后者頓時急了。
“哎呀,我這來請沈老板吃個早飯,再說說咱們?nèi)龔S開工的事兒唄?”
徐發(fā)潤道:“昨天晚上來了,你們不在,這不我今天一大早就過來了么!沈廠長,您瞧瞧,新出爐的第一鍋鍋盔,熱乎著呢!梅干菜肉餡兒的,叫幾個孩子也嘗嘗!”
沈軍不知道什么叫做虛與委蛇。
他盯著徐發(fā)潤看了一會兒,而后扭頭看向沈琰:“小琰?”
沈琰慢條斯理穿好衣服,走過來,似乎是才瞧見徐發(fā)潤。
“是徐隊長?怎么這么一大早就來了,有事兒?”
沈琰說著,伸手在沈軍的胳膊上拍了拍,道:“哥,怎么不讓人進來?”
徐發(fā)潤這才松了口氣。
趕緊趁著沈軍側開身子的一瞬間,擠了進去。
進去之后,就將自己手里拎著的鍋盔放在了桌子上,之后趕緊四下看了看,道:“孩子們都還沒起來呢?可惜了,這梅干菜扣肉鍋盔,可好吃了,沈老板嘗嘗?”
沈琰走過去,拿起一個,又遞給了沈軍一個。
后者臉色難看,氣得瞪了沈琰一眼。
這完犢子玩意兒,哪兒吃得下去?
二話不說,就讓三廠停工了三天,這會兒找上門,一番討好的模樣,指定沒好事兒!
“我吃不下去!”
沈軍壓根沒接,他走到一旁,坐下,冷著臉道:“有話快說,這一大早來,讓不讓人睡覺了?”
徐發(fā)潤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他轉(zhuǎn)頭,朝著沈琰瞧去,卻見后者一副完全沒聽著的樣子。
不過,此刻沈琰是真的沒注意。
他手里拿著鍋盔,吃得正香。
梅干菜鍋盔,應該是張記的那家,從消防隊出來,順著巷子一直走,走到盡頭才有。
早些的時候,第一爐鍋盔出鍋,整個箱子都是烤餅子的香味兒。
早些年抓得嚴,都是偷偷摸摸賣。
后來政策開放,大家伙兒一擁而上,花一毛兩毛錢,買個餅子,趁著熱乎勁兒一口下去,梅干菜混合著肉香,簡直叫人好吃得舌頭都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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