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甚至有些冷漠。
不過,這些都不是沈琰要在意的,他負責的就是將三人帶回去就好。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和趙文強還有趙衡商量之后,三人決定第二天就跟著沈琰回去。
沈琰和濱哥招呼了一聲,就在沙發(fā)上打了個鋪子睡了,晚上也將就吃了一碗面。
晚上睡覺的時候,聽著不遠處海鮮鋪子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叫沈琰一夜未能好眠。
一大早就醒了。
睜開眼,窗外還是蒙蒙亮。
樓上應該是一對情侶,早上起來就在做運動,他坐在沙發(fā)上,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
“醒了?”
趙秀打開門,從屋子里走出來,見著沈琰打了聲招呼。
她身后,趙文強也跟著起床了。
趙文強顯然是一夜沒睡,面色憔悴。
而趙秀穿著拖鞋,走出來,卸了妝之后瞧著臉蛋帶著一點兒嬰兒肥,皮膚白皙,五官也清秀可愛了不少。
卸去濃妝后,瞧著顯然更順眼了。
她有些懶洋洋,走到門前,開了一條縫,第一件事就是抽煙。
瞧著沈琰看過來,她舉了舉自己手里的女士香煙,慵懶道:“抽不抽煙呀大陸仔?”
沈琰:“……”
他搖頭,拒絕了。
趙秀聳聳肩,趙文強這會兒收拾完東西,走過來,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禮貌一點,叫沈哥。”
趙秀不情不愿的改了口。
“沈哥?!?
沈琰:“……”
實際上,大可不必。
氣氛有些微妙,樓上的年輕男女顯然體力極好,這房子老舊,又不隔音,沈琰站在這里只覺得莫名尷尬。
“我去門口等你們?!?
沈琰走出門,瞧著各家各戶都起來了,走廊上也不少人,他這才松口氣。
隔了一會兒,卻見斜對門的海鮮店開了門。
濱哥頂著兩個黑眼圈,走出來,一臉的饜足。
“喲!內陸仔!早呀!”
沈琰瞧著他身后還跟著兩個穿著暴露的姑娘,頓時只覺得頭疼。
和濱哥打了個招呼,身后兩個姑娘其中一個是昨晚上見過的,這會兒又瞧見沈琰,只覺得他年輕帥氣,當下又招呼沈琰進來玩。
開玩笑逗他進來玩兒可以便宜點。
沈琰回嗆笑道:“你可以便宜點,我可要收費?。 ?
這話逗得兩個姑娘都笑了開。
莫約過了十幾分鐘,身后傳來聲響,沈琰回頭一看,發(fā)現是趙文強和趙衡趙秀出來了。
三人一人拎了一個小木箱子,走出門來又落了鎖。
沈琰正色起來:“準備好了嗎?”
趙文強聞點點頭,道:“走吧,咱們早點走,我想回去陪陪紅霞?!?
趙衡拉著趙秀,見著濱哥又和濱哥打了個招呼。
幾人這才前后走出了九龍城寨。
回去的一切都很順利。
因為有了陳馬龍的安排,幾人一落地,在陳馬龍那里吃了一頓飯,之后就踏上了回京都的火車。
一路上,趙衡和趙文強瞧見大陸的發(fā)展,雖說遠遠比不上港城,但是相比之于他們離開的時候,可謂是好了不少。
而趙秀顯然有些失望。
她瞧著這座城市,這在哥哥和爸爸口中心心念念想要回來的地方,卻遠遠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繁榮。
下了火車,又喊了人力三輪,瞧著這古樸的交通方式,頓時叫趙秀眉頭微微皺著。
沈琰卻也沒多在意。
說白了,就是一小姑娘,就好像這年頭城里人瞧不起鄉(xiāng)下人是一樣的道理,沒必要計較。
再說了,時間線往后拉個十幾二十年,多少港城人驚艷大陸的發(fā)展?
那都是后話。
幾人一路到了醫(yī)院,臨近病房門前,趙文強的手都是顫抖的。
眼瞧著病房近了,他卻伸手忽然拽住了趙衡,聲音發(fā)抖,道:“兒子,扶著爸,爸腿有些軟。”
多少年沒見了?
他甚至都記不清了。
剛去港城那些年,他日子過得真苦啊。
錢被搶了,被人騙了,他都不敢說,死死咬著牙熬著就為了拉扯大一雙兒女。
紅霞也在吃苦,也在為了盡心盡力拉扯孩子們,他心里頭明白。
有時候半夜坐在床上流淚,他也在暗暗埋怨自己實在是沒用。
怎么就總伸手問紅霞要錢呢?
可是,兒子有出息,要去國外念書,發(fā)誓要念書改變生活。
趙文強怎么能不支持?
這一送去國外,就是六年。
其中苦楚,不必說。
如今趙衡回來,他惦記著總算能夠松口氣,過上好日子,只要兒子在港城找個好工作,掙大錢,他也就能往回寄錢了。
然而,萬萬沒想到,這會兒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趙文強胸口籠罩著巨大的一層失落,他想哭,可是淚水已經流干了。
他總覺得,自己虧欠了鄭紅霞,虧欠了這個一輩子都在為他和一雙兒女做考慮的女人。
麻木的走到門前,推開門,趙文強一眼就瞧見了病床上躺著的鄭紅霞。
她已經瘦得沒了人形兒,如今病懨懨的躺在病床上。
似乎是聽見了聲音,鄭紅霞掙扎著從病床上探起頭來。
空洞麻木的視線終于鎖定了趙文強,幾十年沒見,卻也一眼就認出來了他。
“是,是文強嗎?”
她喉嚨沙啞,輕聲問道。
這一剎那,趙文強的眼淚洶涌的滾落了下來。
“紅霞?!?
他顫抖著走過去,伸出手,握住了她病床上的手,一下接著一下撫摸著,“是我,我是文強啊……”
鄭紅霞張了張嘴,眼珠子轉了一下,眼淚滾落了下來。
她忽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接下來的日子,對于鄭紅霞來說,仿佛一切都鮮活而明媚了起來。
因為沈琰的關系,街道辦主任陳元方過來,拿了一百元錢,還有一點水果,探望了鄭紅霞。
京都大學那邊也派人過來看了她。
當這些人抓著她的手,一下接著一下輕輕拍著的時候,鄭紅霞好像一切都釋懷了。
病房里,一對兒女輪流陪著她,她瞧見當年才自己一半多高的兒子,已經健碩且成熟。
而那個抱在手里的女兒,如今也已經亭亭玉立。
她欣慰極了。
趙文強每天來照顧自己。
這日午后。
陽光從病房外懶洋洋的灑入進來,叫鄭紅霞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種很奇妙的感受。
“文強呀!”
她開口,輕輕喚道。
趙文強正打濕毛巾準備給她洗臉,聽見鄭紅霞喊自己,他趕緊擰干毛巾跑過來,俯身湊過去,應道:“哎?紅霞,怎么啦?”
鄭紅霞笑了笑,又喘了口氣,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在悶悶的疼。
她側過去,瞧了一眼趴在桌子上和椅子上睡覺的趙秀和趙衡,忽然感慨道:“孩子都大了啊……你也好好休息休息,你辛苦了一輩子。”
趙文強心里暖哄哄的。
他只是搖搖頭,道:“紅霞,還來一次,我還娶你。”
鄭紅霞的眼淚開始洶涌了起來。
她費勁兒的抬起手背,擦了擦,思緒仿佛又被拉回了好久之前。
渾渾噩噩,忽然想起什么,她又轉過頭,視線落在趙文強的身上,神情忽然繾綣了起來,她抿了抿唇,輕聲道:“文強呀,你還記不記得咱兩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趙文強忽然鼻子發(fā)酸。
他點頭:“記得,我記得?!?
“你,再給我唱唱吧……”
“哎……好,紅霞,我給你唱,你且好好聽著?!?
趙文強聲音哽咽,稍稍緩了緩情緒,這才輕聲開了口。
“桃葉尖上尖,柳葉擎滿了天,”
“在其位的穩(wěn)坐,細聽我來……”
鄭紅霞仿佛在這一聲聲中,瞳孔渙散,思緒開始逐漸慢慢往回追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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