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會兒沈琰帶著筠果筠糖剛過來,說要買四合院,她也打算賣,自己一個人,年紀大了,早早賣了存一筆錢,總好比死了之后房子被搶走強。
畢竟,她在這內(nèi)陸,沒有親人了。
后來和沈琰住在一起,每天筠果筠糖陪著自己,倒是叫她將這件事完全忘了。
如今這會兒沈琰提起,她有些驚愕,好半晌才算是緩過神來。
“不用這么急。”
鄭紅霞搖頭,語重心長道:“筠果筠糖還要上學,今后用錢的地方有很多,我這里你隨便住著,我暫時也用不著這么多錢……”
鄭紅霞如今是真的將兩個小家伙當成親孫女看待。
每每煩悶愁苦時,果果糖糖都能瞧出來。
小孩子的心思其實也很靈敏。
那日,鄭紅霞拿到確診書的時候,失魂落魄。
只覺得老天狠狠耍了自己一把!
她時常在想。
自己這輩子,奮勇殺敵,棄暗投明,自問不愧于天地,不愧于心。
可是,卻在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飽受思念一雙兒女的折磨。
想念才最要人命。
她麻木,痛苦,逐漸冷漠不仁。
甚至不可說的在心里生出一股子隱晦的憤懣。
直到筠果筠糖的出現(xiàn)。
兩個小家伙天真可愛,純真童趣,從來不會懼怕自己,有好吃的,好玩兒,總掂著給自己一份。
會開口喊自己奶奶,又糯又甜,叫她宛若走出牢籠,一時之間溫暖又快慰。
甚至于,鄭紅霞在想。
若是這輩子無法再見到一雙兒女,那么,她就茍且私心一次,就將她們當成真正的孫女。
又有何不可?
鄭紅霞如今是真心為她們憂心。
甚至于這錢,她都想拿出一半來給筠果筠糖留著。
沈琰瞧出了她的心思,當下笑著對鄭紅霞道:“鄭大娘,果果糖糖知道你對她們好,一直都記著呢!”
“不過這錢,您還是拿著,這是咱們早就簽下合同的,總不能叫我在孩子們面前違約不是?”
沈琰想了想,又道:“鄭大娘,您放心,果果糖糖念書的錢我都備著呢,您永遠是她們的奶奶?!?
鄭紅霞被這話沒由來惹紅了眼。
她點點頭,胡亂悄悄側(cè)過身子去,擦了擦眼淚。
心里此刻也打定了主意。
等到自己離開,這錢,她說什么都要給兩個小家伙留上一份。
這是她最后能夠為兩個小家伙做的事了。
沈琰見她答應(yīng),轉(zhuǎn)身去房間里將裝錢的一個箱子拎了出來。
“這錢都在這兒,您瞧瞧,要是沒問題的話咱們把協(xié)議簽了?!?
感情好歸感情好,但是買賣這種事兒還是得走一遍。
鄭紅霞也不是什么感情用事的人,當下當著沈琰的面,將箱子打開,仔仔細細的瞧了瞧,又清點了一遍。
“二十五萬,的確沒錯?!?
鄭紅霞道。
緊接著,兩人又簽訂了協(xié)議,不過買房這事兒還得走一遍公家的流程,改變一下房產(chǎn)所有人。
兩人約定下午再去。
鄭紅霞轉(zhuǎn)身將錢拿回屋子里了。
買完房子,沈琰也徹底松了口氣。
呼。
這件事完成,也算是徹底辦成了一件大事。
而兩人不知道的是,這整個過程,都被起床準備起來洗漱的葉敏杰看在了眼里。
他頓了頓,當瞧見那開了箱子里面滿滿當當?shù)腻X后,呼吸都略微急促了起來。
二十五萬!
那可是整整二十五萬!
他心里說不清是個什么滋味兒,只是,當想著自己若是拿到錢,能夠開一家屬于自己電器店的時候,他總覺得說不出的快活。
清晨的陽光清透而明亮。
帶著淡淡溫暖的橙光,也襯出他眼睛里的貪婪和渴望。
花花世界迷人眼,尤其是當他親眼瞧見隨隨便便的交易就能夠掙來這么多錢的時候,越發(fā)讓他躁動不安。
他想。
沈琰可以。
自己又為什么不行?
只要有資本,他也能在這個時代浪花里搏他一搏,做最矯健的弄潮兒!
…………
下午。
沈琰和鄭紅霞從房產(chǎn)局回來。
有了沈琰的關(guān)系,一切流程都走得很順利。
沈琰買了兩個油餅,遞給了鄭紅霞一個,打趣道:“鄭大娘,您是不是舍不得?”
鄭紅霞沒好氣的斜睨了他一眼。
她咬了一口油餅,想了想,旋即點點頭。
“當然舍不得,住了一輩子,說賣就賣了?!?
鄭紅霞頓了頓,旋即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笑臉,“要是被我爹知道了,少不得一頓揍。”
“您放心,這房子我會好好留在手里照顧著?!?
沈琰笑著道。
兩人邊吃邊聊,走回家正準備推門,就瞧見門口一個人轉(zhuǎn)過頭來,瞧見鄭紅霞和沈琰居然一起回來,他先是一愣,而后趕緊過來,笑嘻嘻的和沈琰打了招呼。
“沈老板!您好!”
是郵遞員。
跑的多了,也會瞧人下菜碟。
鄭紅霞的身份原本就不好,做人又悶又不識趣兒,因此每每過來,郵遞員都要擺個臉色給她瞧瞧。
如今不一樣了。
人和沈琰關(guān)系不錯,這會兒瞧見鄭紅霞,他好歹也算是正式打了個招呼。
“老鄭??!有你的信!”
郵遞員笑著對著鄭紅霞招了招手,而后,伸手往自己隨身帶著的軍綠色布袋里一掏,就拿出了一封信出來。
鄭紅霞禮貌性的笑了笑,雙手在身上胡亂擦了擦,這才伸手將那封信接了過來。
瞧了一眼地址,鄭紅霞眼睛都亮了起來。
是港城那邊寄過來的。
寄信人一欄,寫著歪歪扭扭的兩個字——文強。
她神色繾綣了起來。
活了一輩子,老公孩子永遠都是她的軟肋和盔甲。
郵遞員又和沈琰寒暄了良久,這才心滿意足的跨騎上自己的二八杠永久牌的大自行車,鈴鐺一響,又順著巷子口鐺鐺鐺的出去了。
沈琰瞧了一眼,心下大致了然,笑著道:“家里來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