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無奈只能隨他了。
沈琰剛剛從院子里走出來。
他從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半條煙,準備遞給沈榮強。
忽然聽見院子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而后,有人敲門。
“沈琰?”
“沈琰你在嗎?”
沈琰一愣。
這聲音,他一聽就聽出來了,是陳美云的。
院子里。
陳勝利幾乎是下意識繃緊了身子,而后,慌慌忙忙將掃帚放到墻角。
這會兒出去顯然不可能了。
他支支吾吾,朝著沈榮強看了一眼。
“我,我去驢棚里呆一呆,我閨女應該不想見我?!?
說著沒等沈榮強搭腔,他就趕緊走了進去。
沈琰走過去,開了門。
蒙蒙夜色里,就看見陳美云哭腫了的眼睛。
她怔怔然,一臉迷茫又痛苦。
沈琰嚇了一跳。
“美云姐?”
蘇幼雪這會兒也出來了。
看見陳美云,她趕緊倒了一杯熱水過來,遞給了她。
“美云姐,你怎么了?”
陳美云接過來,走進院子,喝了幾口熱水,又坐下來平復了一下心情。
院子里,孩子們正在追逐打鬧。
果果糖糖見過陳美云,這會兒瞧見她來了,又笑著跑過來,一人喊了一句“阿姨好”。
陳美云總算是回過了神。
胡愛芬也趕緊走了過來,拿了兩個包子遞給她。
“咋回事兒啊?發(fā)生啥事兒了?”
胡愛芬憂心道:“吃點兒東西再說,餓了吧?”
只是。
此時此刻的陳美云,哪里還有心思吃得下去東西?
她搖了搖頭,又覺得痛苦極了。
紅著眼,盯著沈琰,開口道:“沈琰,我今天去我大舅家里了?!?
“可是,可是我大舅,年前就去了鵬城!壓根就沒回來過!”
陳美云越說越激動。
“你不是說,那些東西是我大舅給我送的嗎?”
她聲音帶著哭腔,“沈琰,你咋騙你姐呢?”
對于陳美云來說。
她這一輩子,就像是沒有根的浮萍。
從小到大,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屈指可數(shù)。
自從前兩年,大舅送來了東西后,對于一個人在縣城打拼的陳美云來說,不亞于漂泊的靈魂找到了浮萍。
如今,她終于掙夠了錢,想風風光光回來看看大舅。
只要錢給夠,舅母心里也舒服。
可是。
萬萬沒想到,今天去了杏花村,卻發(fā)現(xiàn)大舅家的泥土房倒了一半。
陳美云以為大舅去村子里別的地方造了房子。
結果在村子里跑了一圈,問了不少人,最后去找了村長才知道,原來大舅一家早就搬走了。
去了鵬城,好幾年了,從來都沒有回來過。
陳美云如遭晴天霹靂。
從來沒有回來過?
那這兩年,逢年過節(jié),自己生日,給自己送東西來的人究竟是誰?
陳美云腦袋里亂糟糟的。
她第一反應就是找沈琰。
畢竟,沈琰給自己帶過幾次東西,都說是她大舅帶的。
沈琰怎么能騙自己呢?
陳美云的眼睛又紅了。
蘇幼雪下意識朝著沈琰看了一眼。
沈榮強坐在門口抽旱煙,時不時的朝著驢棚里瞅上兩眼。
氣氛忽然有些沉默。
沈琰心里明白,事到如今,想隱瞞已經是不可能了。
他看了陳美云一眼,而后道:“美云姐,誰給你送東西,你心里難道不明白嗎?”
“我以為你多少知道一點?!?
“畢竟這世界上,誰能這么一直默默關心你?”
盡于此。
沈琰不再多說。
他伸手,輕輕抓住了蘇幼雪的手。
淡淡的夜色下,她的小手柔軟又冰涼。
陳美云愣怔在原地。
她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一下接著一下跳動,腦海里,嗡嗡嗡響成了一片。
是啊。
誰能這么一直默默關心自己?
當初說大舅給自己捎東西,一次兩次還好,可是,日子久了,她心里也會懷疑。
當初大舅對自己并不好。
咋可能連著兩年給自己送東西?
她心里懷疑。
可又不愿去求證。
就怕看見自己不愿意的結果。
她紅了眼。
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顆顆淚珠子落在手背上,眼淚怎么都止不住。
沈榮強實在是瞧不下去了。
他把煙桿子敲了敲,站起來,走了過來。
悶聲道:“人這輩子,哪個沒犯過錯?陳哥這些年,吃糠咽菜,這會兒好不容易掙到點錢,他半個子兒都舍不得花,想著法兒的給你送去?!?
“咱們村子,哪個老頭能對自己兒子這樣?”
胡愛芬趕緊拉住了他。
讓他別再說了。
陳美云怔怔然低著頭,腦海里想起陳勝利。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
那個所謂的父親。
陳美云忽然站了起來。
抬腳就往外走。
沈琰一愣,“美云姐?”
陳美云回頭,垂著眸,艱難開口,“我……回去瞧瞧。”
“我已經很多年沒回去了。”
她道,“回去看看?!?
當年很多事情,如今長大了,自己有能力了,回想起來才覺得自己太過于計較。
她性子倔。
輕易不低頭。
出去了就沒想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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