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離焦躁地在寢殿門口踱步,猩紅的雙眼死死盯著簾幔后那個仿佛陷入無盡夢魘的身影,以及那個站在床邊、神色凝重、久久不語的老者。
終于,歐陽先生緩緩轉(zhuǎn)過身,走出了內(nèi)殿。
他臉上沒有了之前的平靜,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憂慮和洞悉真相后的了然。
“如何?”裴離一個箭步?jīng)_上前,聲音嘶啞,帶著最后一絲希冀和濃重的不耐。
“母妃究竟得了什么病?是否能治?!”
歐陽先生的目光掠過裴離,落在他身后不遠處那盆妖異的朱顏醉上,沉聲道,“殿下,娘娘之癥,非尋常疾病,乃是毒與心魔交纏所致!”
“毒?!”裴離瞳孔驟縮。
“正是?!睔W陽先生指著那盆朱顏醉,“此花名曰朱顏醉,花瓣色澤艷麗如血,但其根莖、汁液乃至香氣中,皆含有慢性毒素,此毒初時不顯,令人精神亢奮,容光煥發(fā),更覺其美艷異常。
然日久天長,毒素沉積于五臟六腑,尤其侵擾心神,令人易生幻覺,情緒失控,精神恍惚!”
他看向簾幔內(nèi)。
“老朽觀娘娘指甲縫中殘留的朱紅,色澤與這花瓣極為相似,且氣味獨特。
若老朽所料不差,娘娘怕是常年以此花汁液為料,染制丹蔻,或者調(diào)制胭脂敷面,日積月累,毒素已深入骨髓!這才是娘娘身體日漸衰敗、精神難以自持的根本原因!”
裴離臉色劇變,他猛地想起母親確實偏愛一種顏色濃烈如血的丹蔻,宮中僅她一人使用,且香氣獨特。
難道……
“那夢魘呢?母妃為何夜夜驚懼?”裴離急切追問。
歐陽先生嘆了口氣,眼神變得深邃。
“毒,傷身損神,令人脆弱易驚。但這心魔,才是夢魘的根源。
娘娘心中必有極深的恐懼,這心魔被毒素放大,日夜煎熬,才化作那揮之不去的血影鳳凰、索命冤魂,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便是如此?!?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醫(yī)者的無奈與悲憫。
“老朽或有法調(diào)制解毒之方,徐徐圖之,或可緩解娘娘身體之苦。然這心魔之癥,解鈴還須系鈴人,心病終需心藥醫(yī)啊,殿下?!?
“何謂心藥?!”裴離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直面其懼,坦誠其愧!”
歐陽先生的聲音清晰而沉重,“娘娘需親口道出她心中那最深、最怕的事。
需向那導(dǎo)致恐懼的原因,誠心懺悔,求得一絲解脫!
唯有如此,心結(jié)方有松動之機,夢魘方有消散之望,否則,縱使解了身毒,心魔不除,終將被恐懼吞噬,油盡燈枯!”
“親口道出?懺悔?!”裴離先是一愣,隨即一股被愚弄的滔天怒火直沖頭頂。
他瞬間明白了這老頭指的是什么——
這分明是要他母妃親口承認當(dāng)年毒殺皇后之事!
這簡直比殺了她還狠!
“放肆!一派胡!”裴離勃然大怒,眼中殺意暴涌,猛地抽出腰間佩劍,寒光直指歐陽先生咽喉。
“老匹夫!我看你根本就是裴九肆派來的細作,故意在此妖惑眾,詛咒母妃!什么心魔?什么懺悔?全是無稽之談!我看你是活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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