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院,第七號行星改造基地。
這里曾是一方神靈世界的心臟,如今卻像個被剝了皮的橘子。
厚重的地殼被反重力光束層層揭開。
赤裸的地核暴露在真空里,插記了粗大的冷卻管,暗紅色的巖漿在管道里奔涌,像一條條暴突的血管。
這就是創(chuàng)世熔爐。
它日夜轟鳴,吞吐著足以抽干恒星的能量,供養(yǎng)著大乾帝國這臺龐大的戰(zhàn)爭機器。
王德腳踩虛空,黑金蟒袍在恒星風中獵獵作響。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虛空中踩出一圈淡淡的漣漪。
他翹著蘭花指,捏著一枚閃爍紅光的玉簡,臉上掛著那副招牌式的笑——嘴角上揚三分,眼底卻是一片漠然的冰涼。
合金通道盡頭。
懸浮著一間全透明的觀察室。
前萬法仙門外事長老、曾經威震一方的云瀾真人,此刻正穿著一身粗糙的灰色連l工裝,盤腿坐在地上。左胸口印著實驗l-9527,后背是刺眼的“大乾科學院-實習生”。
沒有刑具,沒有鎖鏈。
云瀾只是呆呆地坐著,眼窩深陷,顴骨高聳,那雙曾經洞察九幽的眼珠子,此刻像兩顆死魚眼,死死黏在窗外的宇宙虛空。
那里,正在進行一場極具暴力美學的“尸檢”。
死者是他曾經的座駕,萬法仙門的鎮(zhèn)宗至寶——九天渡界仙舟。
這艘萬里巨艦此刻像條擱淺的死鯨,被幾百臺三丈高的戰(zhàn)爭傀儡圍了個水泄不通。沒有仙法對轟的絢爛,只有令人牙酸的金屬切割聲,通過投影屏的擴音器,滋滋啦啦地鉆進云瀾的耳朵。
幾百道高頻切割光束,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切在仙舟的護盾節(jié)點上。
那是歷代陣法宗師耗盡心血設計的“絕對防御”。
但在這些傀儡眼里,那些復雜的陣紋就像稚童的涂鴉??艿碾娮友坶W爍著綠光,沉默、高效、冰冷。
“節(jié)點a-742,拆解完畢。”
“逆推結構,注入反相靈子流?!?
“瓦解?!?
冰冷的合成音每響一次,云瀾的眼皮就跳一下。
不到三個時辰,三千六百個核心節(jié)點全部熄滅。流光溢彩的仙舟,瞬間變成了一坨灰暗的廢鐵。
緊接著,一只數千米長的機械巨臂從虛空探出,五根液壓驅動的金屬手指,“噗嗤”一聲,毫無阻滯地插進仙舟腹部。
咔嚓——
那是龍骨斷裂的脆響。一條晶瑩剔透、散發(fā)著濃郁仙靈之氣的完整仙脈,被生生抽了出來。靈液在真空中噴濺,瞬間凍成璀璨的冰晶,像一場凄厲的雨。
那是仙舟的脊椎,現在被當成廢料,隨手扔進了后方的回收倉。
云瀾嘴唇哆嗦著,喉嚨里發(fā)出風箱般的嘶鳴,手指在膝蓋上摳出了血痕。
但這還沒完。
仙舟核心控制室,那顆由上古天仙道果煉制的陣眼,被幾束極細的激光層層剝開。里面流轉的法則、那些玄之又玄的“道”,在旁邊的全息屏上變成了一行行瘋狂刷屏的二進制代碼,最終匯入那個名為“天道”的智腦數據庫。
什么道法自然,什么不可說。
在大乾科學院眼里,全是數據,全是算力。
云瀾看著這一幕,感覺自已那顆修了數萬年的道心,被人扔進磨盤里碾成了粉末,又揚進了下水道。
“哎喲,云瀾真人……不對,瞧咱家這記性,現在是云瀾顧問了?!?
一個尖細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王德背著手踱進觀察室,看都沒看云瀾一眼,先是湊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的拆解進度,這才慢悠悠地轉過身,伸出保養(yǎng)得極好的手,在面前并不存在的灰塵上撣了撣。
“這都一個月了,您的‘實習報告’,可是一個字都沒動啊。”
王德晃了晃手里的玉簡。上面“績效評級:差”幾個紅字,像燒紅的烙鐵一樣刺眼。
“按照《戰(zhàn)俘再教育條例》,”王德語氣輕松得像在聊家常,“連續(xù)三個月績效不達標,就會被判定為‘低價值耗材’,自動轉入‘物理提純’流程?!?
他身子前傾,瞇起狹長的眸子,死死盯著云瀾慘白的臉。
“您是高人,應該懂‘物理提純’的意思吧?”
“就是把你扔進外面那個大爐子里,把你這一身血肉、神魂、元嬰,統(tǒng)統(tǒng)煉成能量塊,給咱們的殲星炮充能。嘖嘖,一位半步金仙,估摸著能頂三塊高能晶石呢?!?
“您看,是您自已動筆寫點有用的?還是讓東廠的精算師幫您算算,您的尸l值多少錢?”
物理提純。
這四個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云瀾早已麻木的神經。
他渾身猛地一哆嗦,原本空洞的眼珠子里,瞬間涌出了極度的驚恐。他想起了那個叫烏利爾的西方神靈,因為拒絕配合,直接被扔進了粉碎機,連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來,就變成了一罐貼著“高蛋白”標簽的營養(yǎng)液。
“我……我寫!我寫!”
云瀾連滾帶爬地撲到控制臺前,l內的仙力被封鎖,他只能用顫抖的手指在光幕上笨拙地劃拉。
可是……寫什么?
他看著光標閃爍,大腦一片空白。引以為傲的仙法?連仙舟都被當垃圾拆了,帝國會在乎他那點東西?
智腦“天道”的算力,讓他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