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顧鼎銘那老狗,洗干凈脖子等著!爺爺?shù)牡墩萌眰€祭旗的!”
幾乎在同一時間,大奉先鋒李豹的一部騎兵與晉王前鋒的偵察部隊在京畿西南的涿水河畔遭遇。
雙方都驕橫慣了,一不合,拔刀相向。
小規(guī)模的沖突瞬間爆發(fā),箭矢互射,馬刀對砍,死傷數(shù)百后各自退去。
這起小小的摩擦,卻如同火星掉入了火藥桶。
胤曦聞報大怒,斥責李金剛賊軍行兇,叛逆昭彰,檄文傳告天下,下令前線部隊遇叛軍挑釁,可堅決回擊!
李金剛更是暴跳如雷,罵胤曦“挾持天子,名為勤王實為國賊”,命令馬宗亮“掃清一切阻礙,率先入京者,封萬戶侯”!
一場原本針對傀儡政權和韃子殘余的“光復”之戰(zhàn),驟然轉變?yōu)閮纱髣萘Z京城控制權和爭奪政治主導權的內戰(zhàn)。
陰云再次籠罩剛剛喘過氣來的京畿大地。
朔州,暫時恢復了平靜。
武周之戰(zhàn)后,聯(lián)軍進行了短暫的休整。
犒賞、撫恤、整編、補充糧草…事務繁雜。
趙暮云每日忙碌至深夜,臉色疲憊,眼神卻愈發(fā)銳利。
他的威望在軍中達到。
無論是朔州舊部、晉軍兵將還是麟州士卒,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滿了近乎崇拜的敬畏。
胤稷跟隨在他身邊學習軍務,態(tài)度愈發(fā)恭敬,但眼神深處總藏著一絲難以喻的焦慮
父親的信使又來了,這次帶來的不僅僅是催促,更有隱晦的警告。
而裴倫則幾乎成了趙暮云的影子,殷勤備至,語間充滿了對“趙節(jié)度使”的恭維,并不斷暗示麟州軍愿唯趙暮云馬首是瞻。
至于胤曦封的那個兵部尚書,裴倫壓根不想去上任。
趙暮云對這一切洞若觀火。
他白天沉著應對,處理各項事務,將軍隊牢牢掌控在手中,同時派出大量斥候,密切關注著中原方向一觸即發(fā)的戰(zhàn)事和北方韃子的動向。
夜晚,帥帳中的燈火總是最后熄滅。
他摒退左右,獨自坐在案前。
案上,一邊是蓋著玉璽、辭浮夸的嘉獎詔書和“河東節(jié)度使”的任命狀;另一邊,是那份血跡已干、字跡卻依舊驚心的密旨——“惟卿自決”。
他也多次展開晉王那封私信。
信紙精美,熏著淡淡的香,字里行間透著長輩的關懷和對他與胤瑤“佳偶天成”的期盼。
胤瑤的一顰一笑,那雙清澈又帶著倔強的眼睛,會在不經(jīng)意間浮現(xiàn)在他眼前,讓他在冰冷的權謀算計中感到一絲罕見的溫暖和悸動。
但他更深知,這溫情背后是赤裸裸的政治捆綁和利益交換。
接受了,就意味著至少在名義上,徹底倒向晉王集團。
帳外,漸漸瀝瀝地下起了春雨,敲打著帳布,聲音細密而清冷。
趙暮云站起身,走到大帳前,掀開一角。
冰涼的雨絲隨風飄入,打在他的臉上,帶來一絲清醒。
他望著南方漆黑一片的夜空。
目光仿佛要穿透這雨幕,穿透千山萬水,看到那即將因為權力而兄弟鬩墻、血流成河的中原大地。
老皇帝臨終的囑托、晉王的威逼利誘、胤瑤的情愫、麾下數(shù)萬將士的生死、河東乃至天下百姓的安?!?
千鈞重擔,系于他一身。
他緩緩握緊了拳頭,不能再猶豫了,中原的亂局,必須有人來收拾。
而如何選擇,將決定這片土地的命運,也決定他自己的命運。
這一夜,朔州的雨,冷徹心扉。
而趙暮云心中的風暴,遠比這夜雨更加猛烈。
他的抉擇,已到了必須做出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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