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磐在管家的陪同下,沉著臉,步伐匆匆來到會客廳門前。
他壓下心頭的煩躁與隱隱的不安,整理了一下衣冠,臉上努力擠出一絲商人慣有的圓滑笑容,走向會客廳。
周德全,這位喪子不久、勢力同樣雄厚的晉陽豪商,此刻正背對著門口,負(fù)手而立,看著廳中懸掛的一幅山水圖,背影透著一股壓抑的悲憤和陰鷙。
周家和王家在晉陽乃至河?xùn)|道的商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特別是周家,與河?xùn)|道衙門里的高官關(guān)系非同小可,據(jù)說在京城還有更大的靠山。
王家是后起之秀,對于周家這個前輩,不敢不敬。
王磐輕輕咳一聲,隨即便拱手朗聲道:“周兄,什么風(fēng)把你吹到寒舍來了!讓你久等了,實在抱歉!”
周德全緩緩轉(zhuǎn)過身。
他比王磐年長十多歲,鬢角已見霜白,眼窩深陷,布滿血絲,但眼神卻銳利如鷹隼,死死盯在王磐臉上,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看進(jìn)他心里去。
那眼神里,沒有絲毫的客套,只有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審視。
周德全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質(zhì)感,直接省去了客套的稱謂:“王老弟,你可知道我兒周原是怎么死的?”
“周兄節(jié)哀!周原賢侄英年早逝,實在令人痛心疾首。此事晉陽府衙不是已有定論,乃是急癥暴斃么?”
王磐心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引手示意對方落座。
原來為了周家名聲作響,周德全找到河?xùn)|道布政使薛承夔,派人抓捕漱玉軒上下的同時,也封鎖消息,對外宣稱周原在漱玉軒喝花酒的時候,突然得急癥暴斃。
周府舉喪,血棠齋的齋主為了兌現(xiàn)業(yè)務(wù)承諾,同時也為了給弟弟報仇,當(dāng)即連同周家的管家周壽一起前往夏州追擊兇手。
周德全曾向血棠齋的齋主說過,哪怕舍棄全部家產(chǎn),也要讓殺他兒子的人死。
哪知好巧不巧,正遇到趙暮云派出童固等人趁機收復(fù)夏州,周家的管家周壽喪命,血棠齋的齋主被抓。
直到過了好些日子,周德全見血棠齋的人和周壽失去了聯(lián)系,急忙派人去查,這才得知他們已經(jīng)沒了。
因而在晉陽,其他人只知道周家那個花花公子周原暴斃,一個個拍手稱快。
知道內(nèi)情的人卻噤若寒蟬,他們知道,周家一定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暴斃?”
周德全猛地一拍茶幾,震得茶盞叮當(dāng)作響,他霍然站起,眼中怒火噴?。骸捌鋵嵨覂鹤邮潜蝗怂鶜ⅲF(xiàn)在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了?!?
“被被人所殺!”
王磐故作震驚,“哪個不長眼的家伙,敢殺周公子?周兄,你找上我門,難道懷疑是我們王家干的,上門興師問罪來了?”
他一臉嚴(yán)肅,連連搖手:“雖然我們兩家在生意上有些過節(jié),但我對天發(fā)誓,絕不會做出如此斷子絕孫的事情來??!”
王磐的話如同在周德全的傷口上撒鹽,他的臉抽搐好一陣:“王老弟,你誤會了,刺客和兇手我已經(jīng)知道了?!?
“那無事不登三寶殿,周兄您來找我,也不知有什么可以幫忙的?”王磐打著哈哈。
兩人在生意場上縱橫多年,哪個不是千年的狐貍,精得很?
周德全看了王磐身邊的管家一眼。
王磐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眼-->>神變得凝重。
他揮手示意管家退下,廳中只剩下他們二人。
“周兄,現(xiàn)在這里就你我兩人,有什么話你直接說!”
王磐的聲音低沉下來,“令郎之事,我亦深感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