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輕撫云昭手臂,冷眼睨向姜綰心:“云昭小姐半個時辰前就在本宮榻前悉心診治,何來你們口中那等齷齪之事?”
她朱唇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自己心術不正,便以為旁人全都一般骯臟!”
姜綰心被罵得面紅耳赤,淚珠滾落得更急,哀聲道:“娘娘誤會了,民女萬萬沒有那個意思……”
然而她方才那迫不及待給長姐定罪的模樣,早已落入眾人眼中。
眾人交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低聲議論開來:
“這心兒小姐對長姐的敵意,未免太過露骨了些?!?
“昨兒南華郡主出事時你們沒瞧見,她句句都在火上澆油!若非云昭小姐沉穩(wěn),怕是要被安王妃當場打死!”
“什么‘福星’、‘善心’,依我看,這姜二小姐從前的溫婉大方,只怕都是裝出來的!”
旁人的每一句低語,都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姜綰心臉上。
她苦心經營才博得的“福星”美譽,那些曾日日環(huán)繞著她的贊美與艷羨,正在姜云昭回京后的短短時日里,被一點點蠶食、剝離!
她垂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柔嫩的掌心。
極致的羞憤與恐慌在她胸腔里橫沖直撞,幾乎要撕裂她的理智。
來之前,父親還再三叮囑,要她隱忍,要借勢而行,切莫與云昭正面沖突。
可姜云昭這個賤人!分明是要將她逼上絕路,奪走她從前擁有的一切!
一股濃烈的恨意在她胸中翻涌:她與姜云昭之間,從來就不是什么姐妹之爭,而是不死不休的宿命!
想要奪回昔日的榮光,想要守住她擁有的一切……姜云昭,絕不能活!
長公主將四下議論聽在耳中,不動聲色地掃視全場,沉聲問道:“諸位都看看,此刻還有誰不曾到場?”
眾人互相打量一番,很快有人回稟:
“回殿下,宋小姐、李小姐、方老夫人,還有姜府那位梅氏,都未見蹤影。”
長公主當即下令:“來人,去將未到場之人一并請來?!?
“殿下明鑒!”姜綰心急聲道,“梅姨的臉之前被阿姊鞭子抽傷,今日特意求了有悔大師的藥膏,晚間是民女親手為她敷的藥。她早已歇下,此刻怕是喚不醒的……”
長公主不為所動:“去請?!?
姜綰心求助地望向貴妃,卻見貴妃漠然移開了視線。
長公主鳳眸凜然,當即下令:“將楊振捆了,堵上嘴,仔細看管?!?
又命心腹嬤嬤:“給楊氏披件衣裳,同樣處置,莫讓她尋了短見?!?
侍衛(wèi)與嬤嬤應聲而動,很快便將昏迷的楊振與癱軟的楊氏分別處置妥當,拖至一旁。
不料,未等多時,梅柔卿竟趕在其他缺席者之前,主動尋了過來。
只見她一襲藕荷色長裙,臉上原本的鞭傷瞧著更為猙獰,更蹊蹺的是,面頰、唇瓣竟都紅腫不堪,連脖頸處也浮現(xiàn)出片片紅斑,模樣十分駭人。
姜綰心當即掩口驚呼:“梅姨!您的臉……怎會比敷藥前更嚴重了!”
一旁的有悔大師上前細看片刻,眉頭緊鎖:“此非藥石所致。”他語氣肯定,“觀其形色,倒像是誤食了某些東西,引發(fā)了急癥?!?
梅柔卿淚光點點,虛弱道:“確與大師無關。妾身睡下后不久,便覺渾身刺癢難耐,起身照鏡,見自己竟成了這副鬼樣子,一時驚懼便暈了過去?!?
她語帶哽咽,“醒來后,四下尋人不見,見此處燈火通明,這才掙扎著找來。路上細細回想,許是晚膳時誤食了豆角的緣故?!?
姜綰心忙接話:“梅姨,您不是早已能用豆角了么?”
梅柔卿苦笑:“妾身也不知為何……許是近來身子骨不爭氣,便又犯了老毛病?!?
兩人一唱一和,竟意圖將梅柔卿滿身異常歸結于飲食不當。
云昭靜立原地,目光在梅柔卿周身淡淡一掃,忽而開口:“我見梅姑方才走入時,步履似有蹣跚,可是不慎扭傷了腳踝?”
梅柔卿面色一僵,隨即扯出一抹溫順的笑:“勞大姑娘掛心,不過是老毛病,腿腳風濕又犯了,行走間便有些不便?!?
云昭輕輕“噢”了一聲,語調平緩無波,尾音卻拖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玩味:“看來梅姑近來,當真是……諸事不順,步履維艱吶?!?
她語輕柔,卻字字如綿里藏針,既點破了梅柔卿此刻的不堪,又暗諷她處境艱難,前途堪憂。
梅柔卿垂眸不語,袖中的指尖卻已掐得發(fā)白。
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當年她與那人聯(lián)手設局,逼得蘇凌云與母家決裂、倉促下嫁姜世安……想不到二十年后,蘇凌云的女兒竟也用同樣的手段,讓她深陷泥淖、舉步維艱。
蘇凌云,這個向來木訥愚鈍的蠢婦,怎就生出姜云昭這樣一個心思縝密、手段凌厲的好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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