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瞻心底的煩躁,如野草般瘋長起來。
他寧愿她像從前那樣,對他哭,對他鬧,對他使性子發(fā)脾氣。
也遠(yuǎn)比現(xiàn)在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要好。
這感覺,就像用盡全力一拳打在了一團(tuán)棉花上,所有的力道都被吞噬,憋悶得他胸口發(fā)疼。
他猛地站起身,在殿中踱了兩步,終是沒能忍住。
“芷兒!”
他倏然轉(zhuǎn)身,雙眼緊緊盯著她,“那晚是孤醉了……你究竟要將這氣性使到幾時?”
這句話,他在心里盤算了許久,才決定說出口。
在他看來,這已經(jīng)是他身為一國儲君,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和妥協(xié)。
他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她會借機(jī)宣泄委屈的準(zhǔn)備,連安撫的話都想好了。
然而,云芷的反應(yīng),再一次狠狠打在他的臉上。
她聽完這句話,只是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雙曾經(jīng)盛滿了漫天星辰的眼眸,此刻,竟是一片死寂的深潭。
那雙眼眸里什么都沒有。
沒有怨懟,沒有悲戚,更沒有殘存的愛意。
像一口枯了千年的古井,投不進(jìn)半點天光,也激不起一絲漣漪。
然后,她看著他,唇角甚至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清晰地開口。
“殿下重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一字一字,清晰地敲在蕭瞻的心上。
“妾身不敢?!?
不敢。
此二字之重,遠(yuǎn)勝任何激烈攻訐,直教人痛徹心扉。
它不偏不倚擊中他作為儲君的天生驕矜,再往那痛處狠狠加深。
這是明晃晃的提醒——他們之間,自始至終便無平等可。
他是君,她是臣。
他是天,她是地。
所以,她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
蕭瞻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了一下,一股血氣混雜著怒火直沖頭頂。
他想發(fā)作,想質(zhì)問她這到底算是什么態(tài)度!
可一對上她那雙空洞到令人心慌的眼睛,所有的話都像被掐住了喉嚨,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憋悶。憋悶到他整個人都要被活活撐爆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既動不得手,也斥不得聲,便是半句重話都不忍說出口,末了只能將滿肚子情緒強(qiáng)壓下去,只化作喉間一聲冷哼。
他猛地甩袖,大步朝著殿門行去,眼看就要踏出殿外,腳步卻驀地一頓,終究沒有回頭。
幾天之后就是皇后壽誕,一定要好好準(zhǔn)備,不要丟了太子的身份。他的辭重歸太子應(yīng)有的威嚴(yán)、冷峻,并且?guī)е蝗葜靡傻拿罡?,同時又仿佛在為自己之前的失態(tài)找臺階。
說完以后他頭也不回地走掉了。殿門再次被關(guān)閉了,殿外光線一絲未入,殿內(nèi)又重歸往日的沉寂。
云芷仍維持著方才的姿勢,靜靜地站立著,全無半分生氣。過了片刻,她才緩緩地眨了眨眼睛。東宮體面嗎?她心里浮起了一抹冷嘲。
他要的不過是一個能夠給他添光彩的太子妃而已,而不是會哭會笑的云芷。
她的目光掠過一屋子的寶貝,那些閃著金光的東西,此時此刻,竟如此扎眼,如此嘲諷。
她走向了衣櫥前,再次把衣櫥的門拉開,從最里面拿出來了一套青色布料做的男裝。
這一次她拿出衣服的時候,并沒有猶豫一下。
天色也快要變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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