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宅內(nèi),燈火通明。
代夫仔細為陸昭若清理了傷口,重新上藥包扎妥當,起身對守在一旁的蕭夜瞑低聲道:“將軍放心,陸娘子臂上傷口雖深,幸未傷及筋骨。只是失血過多,加之這些時日心力交瘁,身子虛透了,需好生靜養(yǎng)一段時日?!?
蕭夜瞑微微頷首,目光卻始終膠著在榻上那張蒼白如紙的容顏上,未曾移開半分。
孫敬上前,將郊外遇襲的經(jīng)過詳盡稟報。
蕭夜瞑越聽,眉頭蹙得越緊,負在身后的手悄然握成了拳。
稟報完畢,孫敬卻并未立刻退下。
他垂首立在原地,嘴唇嚅動了一下,似有未盡之。
那些刺客訓(xùn)練有素的身手、彼此配合的默契、以及撤退時使用的特定暗號,都像一根根尖刺,不斷戳刺著他塵封的記憶。
他幾乎可以斷定這些人的來歷。
若能告知蕭將軍,便可以找出幕后是誰想對娘子下手……
但……一旦開口,勢必暴露自己那段不堪的殺手過往。
屆時,娘子會如何看他?還能容他留在身邊嗎?
蕭夜瞑何等敏銳,立刻察覺到他神色有異,沉聲問道:“怎么?還有何事?”
孫敬猛地回神,將已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迅速收斂心神,恢復(fù)了平日的恭謹與沉默,垂首道:“并無要事。只是……想起刺客手段狠辣,心有余悸。小人先告退?!?
說罷,他行了一禮,躬身退出了房間。
蕭夜瞑盯著他離去的方向,目光深邃,孫敬方才那一瞬間的掙扎與猶豫,并未逃過他的眼睛。
他心中疑云頓生,卻并未當場點破。
屋內(nèi)靜了下來,只剩下燭火搖曳的微響。
蕭夜瞑凝視著陸昭若虛弱的面容,心中悔恨。
他后悔自己為何沒有堅持陪她同去,若他在場,斷不會讓她受此重傷。
腦海中又閃過她與孟羲同乘一騎、倚靠在他懷中的畫面,一股無名火夾雜著酸澀猛地竄起,灼燒著他的心。
“他為何會如此巧合地出現(xiàn)在那條路上?”
蕭夜瞑低聲自語,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疑慮。
這時。
他瞥到旁邊桌案上放著那條原先包扎的布條,立即將其燒了。
夜色漸深。
陸昭若在昏沉中,又一次墜入了那個纏繞她多年的夢境。
朔風卷著凌厲的雪粒,天地間一片混沌的蒼茫。
那個身披鎏金魚鱗鎧的將軍身影,在風雪中顯得模糊而執(zhí)拗。
他雙膝深陷積雪,正一步一跪,極其艱難地向她所在的方向挪來,每一步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她立于風雪中,聲音飄忽而遙遠,問道:“你……究竟是不是他?”
將軍沒有回答,只是固執(zhí)地重復(fù)著跪拜前行的動作,仿佛這是一種必須完成的儀式,一種無聲的懺悔。
她望著那道在風雪中顯得格外孤寂的身影,輕聲道:“如若……如若你當初真的聽了我的話,去了海疆,守衛(wèi)家國,其實……其實我已經(jīng)不恨你了,你不用再這般的懺悔下跪了?!?
根據(jù)慧明大師所說的。
夢中這位下跪的將軍,就是前世那位玷污自己清白的人,而他追隨著重生的自己,頻繁進入夢中。
此一出。
那一直低垂著頭顱的將軍,猛然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