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蕭夜瞑的帥旗與朝廷儀仗漸近,把守城門的軍將率先抱拳躬身。
其身后眾軍士隨之而動(dòng),并非齊聲吶喊,而是整齊劃一地“鏗”一聲,以拳抵甲,無聲地行了一個(gè)軍禮。
蕭夜-->>瞑端坐馬上,于萬民注視與同袍的肅敬之中,神色沉靜地緩緩入城。
阿寶早就扒在車窗邊,毛茸茸的腦袋擠開簾子,一雙碧綠的貓眼滴溜溜地轉(zhuǎn),好奇地打量著外面的一切。
它喉嚨里發(fā)出輕微的咕嚕聲,默默念叨:“蕭吾耘,我來了,你等著,這一世我可不準(zhǔn)你再死了?!?
冬柔跟在馬車旁步行,忍不住側(cè)首對車內(nèi)輕聲道:“娘子,我們進(jìn)京了?!?
陸昭若目光透過輕晃的車簾,沉靜地望向那越來越近、仿佛要壓下來的巨大城門洞。
青灰色的城墻磚石厚重,其上旌旗迎風(fēng)獵獵作響,守城兵士披堅(jiān)執(zhí)銳,肅立于垛口之間,氣象森嚴(yán)。
她靜靜望了片刻,眸光沉靜如水,心中卻波瀾微起:“終于到了。面圣在即,但愿一切順利,能得一道誥命……往后,才算是真正立住了腳跟?!?
譫芙君卻垂眸不語,指尖悄然收緊,將衣角攥出一片細(xì)碎的褶皺。
愈近城門,她心頭愈沉。
重返安國亭侯府,便意味著重回那仰人鼻息、如履薄冰的日子。
反倒是這幾日車馬勞頓、與陸昭若相伴同行的時(shí)光,雖簡樸,卻是她這些年來罕有的輕松快活。
她甚至暗暗悵惘。
這路,為何不能再長一些?
這車,為何不能再行得慢一些?
其后馬車中,萬婉寧早已將簾子大大撩開,近乎半個(gè)身子都探了出去,目光灼灼地掃視著被軍士疏導(dǎo)至道旁等候的人群車馬。
道旁,各式華美的油壁香車靜候于此,車旁行人亦多著綢緞羅衫,衣冠楚楚,與一路所見的尋常風(fēng)塵截然不同。
她正瞧見近處一輛青帷小車中,一位閨秀慵懶地探出半截皓腕,腕上一只玉鐲瑩潤通透,在夏陽下流轉(zhuǎn)著溫潤光澤。
萬婉寧的目光瞬間被吸住,心下飛快盤算其價(jià)值……
恰在此時(shí),她注意到身旁不遠(yuǎn)處,一位騎于駿馬之上的年輕公子正駐足觀望。
他頭戴錦紋纓冠,腰束玉帶,面容雖尋常,但儀態(tài)風(fēng)流、意氣昂然,一望便知是勛貴之家嬌養(yǎng)出的郎君。
或許是她的張望太過顯眼,那郎君竟偏過頭來,目光與她撞個(gè)正著,旋即頷首,朝她這個(gè)方向微微一笑。
萬婉寧只覺呼吸猛地一窒,臉頰倏地?zé)隣C起來,慌忙撂下車簾,整個(gè)人縮回車廂陰影里。
一顆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暗忖那笑意究竟是給她的,還是給她身后哪位貴女?
“這才是屬京……”
她撫著心口,幾乎無聲地輕嘆。
腦海中已然浮現(xiàn)出京中最時(shí)新的胭脂色澤、花冠店里精巧的累絲金簪,還有那些她連名目都叫不出的珍貴衣料——軟煙羅、云霧綃……她定要一一擁有。
此時(shí),她又掀開前面的車簾,目光不由自主飄向隊(duì)伍最前方,尋覓那道清雋而冷峻的身影。
蕭夜瞑。
若能嫁予他,便是真正一步登天,踏入云霓之境。
若不能……縱然是嫁與這京中任何一位顯貴公子為妾,她也心甘情愿。
無論如何,她都絕不要再回到吉州,也不想屈居于陸昭若身邊,做那仰人鼻息、形同婢女的所謂“義妹”!
她微微揚(yáng)起下頜,感受著屬京的風(fēng)拂過面頰,仿佛也帶來了權(quán)勢與繁華的氣息。
屬京,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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