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備多時的帝后大婚,終于在一個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的吉日到來。這一日,整個錦繡皇城,乃至京城的主要街道,都被鋪天蓋地的紅色淹沒。不是封后大典那象征權(quán)勢的玄黑與金,而是最純粹、最熱烈、屬于民間嫁娶的,那種能灼傷人眼的紅。
宮門洞開,從棲凰宮到紫宸殿,一路紅氈鋪地,兩側(cè)懸掛著數(shù)不清的紅色宮燈和彩綢,連沿途樹木的枝椏上都系著精致的紅色絲絳。禁衛(wèi)軍依舊肅立,但甲胄之外,人人肩頭都披上了一道紅錦,平添了幾分喜慶。
鳳戲陽早已梳妝妥當。沒有采用封后大典時那沉重繁復的九龍四鳳冠和玄色祎衣,夏靜炎果然兌現(xiàn)了他的承諾。她頭戴的是純金打造、卻更為靈動的點翠鳳冠,鳳口銜下的不是沉重珠簾,而是三串以細小東珠和紅寶石串成的流蘇,隨著動作輕輕搖曳,華貴而不失嬌媚。身上是大紅織金的皇后級別嫁衣,上面用更亮的金線和五彩絲線繡著百子千孫、鸞鳳和鳴的圖案,袖口和衣緣鑲嵌著無數(shù)細小的珍珠,在光下流轉(zhuǎn)著溫潤的光澤。這身嫁衣,依舊莊重無比,卻明顯考慮了穿著的舒適與美觀,少了幾分壓迫感,多了幾分屬于新嫁娘的明艷。
吉時將至,引禮女官和宮娥們簇擁著她,一步步走出棲凰宮。宮門外,并非只有皇后的鑾駕。讓所有觀禮者,包括垂簾后景太后派來觀禮的女官都瞳孔微縮的是——皇帝夏靜炎,竟親自騎著通體雪白、鞍轡飾金的御馬,等在那里!
他未著袞服,而是一身同樣大紅的新郎吉服,金冠束發(fā),襯得他平日里冷峻的面容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逼人的俊朗與意氣風發(fā)。見到鳳戲陽出來,他翻身下馬,動作利落瀟灑,大步走到她面前,絲毫不避諱周圍無數(shù)震驚、羨慕、探究的目光。
他朝她伸出手,唇角上揚,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得意與期待:“朕來迎你?!?
鳳戲陽看著眼前這只骨節(jié)分明、象征著至高權(quán)力的手,又看向他身后那匹神駿的白馬,以及更遠處那綿延不絕的紅色儀仗和翹首以盼的人群,心跳如擂鼓。她將戴著精美護甲的手,輕輕放在他掌心。
他牢牢握住,牽著她,沒有讓她上鑾駕,而是引著她,走到了那匹白馬旁。在眾人更加驚愕的注視下,他竟一手攬住她的腰,稍一用力,將她穩(wěn)穩(wěn)地托上了馬背,坐在他身前!隨即,他自已也利落地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后,雙臂從她身側(cè)環(huán)過,拉住了韁繩。
“坐穩(wěn)了?!彼谒叺驼Z,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
下一刻,白馬邁開步子,沿著鋪滿紅氈的御道,緩緩前行。帝后共乘一騎,皇帝親自迎親!這是錦繡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先例!人群中爆發(fā)出巨大的、壓抑不住的驚嘆和歡呼聲。
鳳戲陽靠在他堅實溫暖的胸膛前,能感受到他沉穩(wěn)的心跳和掌控一切的力度。兩側(cè)是如潮的歡呼和漫天揮灑的、象征著吉祥的花瓣與彩紙,陽光透過紅色的絲絳和燈籠,落在臉上,暖洋洋的。這一切,都如同夢境般不真實,卻又如此鮮活地沖擊著她的感官。她甚至能看到道路兩旁,有些年長的命婦偷偷擦拭眼角,能看到年輕少女們眼中無法掩飾的羨慕與向往。
夏靜炎顯然很滿意造成的轟動效果,他微微低頭,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帶著點臭屁的炫耀:“怎么樣?朕說過,要給你一場不一樣的婚禮。這迎親,可還滿意?”
鳳戲陽臉頰緋紅,心底軟成一片,輕輕“嗯”了一聲。
他低笑,手臂收得更緊了些。
隊伍行至太極殿前廣闊的廣場,這里更是人山人海,百官、宗室、使臣齊聚。夏靜炎率先下馬,然后親自將她抱下馬背,動作輕柔而珍重。他牽著她的手,在震耳欲聾的鐘鼓禮樂和無數(shù)目光的注視下,一步步走上高高的臺階,走向那布置得如同民間喜堂一般的殿前平臺。
平臺上,沒有冰冷的御座,只有鋪著紅綢的香案和蒲團。甚至連“高堂”之位,都空著——夏靜炎顯然不打算讓景太后出現(xiàn)在這個他心目中純粹的時刻。
贊禮官高唱著儀程,聲音洪亮而喜慶。
“一拜天地!”
兩人轉(zhuǎn)身,對著朗朗青天和厚重大地,躬身下拜。這一拜,謝命運讓她重生,謝機緣讓他與她相遇。
“二拜高堂!”
對著空置的座位,兩人依舊鄭重下拜。這一拜,拜的是已逝的先人,拜的是那份無法到場卻存于心的血脈牽連。
“夫妻對拜!”
夏靜炎和鳳戲陽相對而立。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他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熾熱與占有,她眼中是全然的信賴與托付。兩人緩緩躬身,對拜下去。這一拜,許下的是此生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的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