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雪的話,提醒了葉凡,有些黯然。
他低下頭,看著這柄陪他從飲馬河殺出來的擎天重戟。
戟刃上,那些細(xì)密的豁口在燭火下閃著寒光,其中一道最深的裂紋,幾乎要貫穿整個刃面。
這柄凡鐵打造的兇器,確實快到極限了。
次日,校場。
晨風(fēng)凜冽,卷起地上的黃沙。
葉凡赤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遍布著細(xì)小的傷疤,肌肉線條流暢而結(jié)實,并不夸張虬結(jié),卻蘊含著令人心驚的力量。
他沒有進(jìn)行任何招式演練,只是將那柄三百斤的重戟,一遍遍地,由下至上,猛然揮起。
每一次揮動,空氣都會被撕裂,發(fā)出一陣沉悶的爆鳴。
他要弄清楚,自己力量的極限,究竟在哪里。
“砰!”
又一次全力揮出,那重戟的戟桿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fù)的呻吟。葉凡手臂一震,一股奇異的卸力感傳來。
他停下動作,低頭看去。
只見那堅實的鐵木戟桿上,竟出現(xiàn)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而在戟刃與長桿的連接處,那道最深的豁口,此刻已徹底崩裂開來。
“喀嚓?!?
一聲清脆的聲響。
整片月牙形的戟刃,從中斷裂,一半掉落在地,發(fā)出一聲悶響,在沙地上砸出一個淺坑。
整個校場,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正在操練的士兵,都停下了動作,目光匯聚到那柄斷裂的重戟上。
這柄在他們眼中無堅不摧,曾一擊將匈奴將領(lǐng)連人帶馬砸成肉泥的兇器,竟然就這么斷了。
葉凡扔掉手中只剩半截的廢鐵,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眉心微蹙。
果然,還是太脆了。
……
鎮(zhèn)北軍,軍械坊。
坊內(nèi)爐火熊熊,敲打聲此起彼伏。
軍中資歷最老的鐵匠,陳伯,正戴著一副琉璃鏡,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半截斷刃,翻來覆去地看。
他的手指布滿老繭,輕輕拂過斷口,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將軍,這……恕老朽無能為力?!标惒畔聰嗳?,摘下琉璃鏡,滿臉的無奈與羞愧。
“這戟刃,用的是軍中最好的百煉鋼,經(jīng)過了九火九鍛。
可它的鋼骨,已經(jīng)徹底被您的巨力震碎了。別說修復(fù),就算是想重新熔了,都成了一爐廢渣?!?
他頓了頓,嘆了口氣:
“除非,能找到傳說中產(chǎn)自極北之地的天外寒鐵,再配上早已失傳的‘淬火疊浪’之法,才有可能鍛造出一柄能承受您神力的兵器??赡恰贾皇莻髡f啊。”
從軍械坊出來,王奎跟在葉凡身后,見他一直沉默,忍不住撓了撓頭,想說些什么安慰的話。
“將軍,要不……屬下再去庫房給您挑一柄?咱們繳獲的匈奴王庭兵器里,有幾把不錯的?!?
“沒用?!比~凡淡淡開口,“都是凡鐵,用不了幾日,結(jié)果一樣?!?
王奎一時語塞。
他看著葉凡那副有些煩惱的樣子,忽然一拍腦袋,像是想起了什么。
“將軍,俺倒是想起個地方!”王奎獨眼中放出一絲光亮,“幽州城南,靠近亂葬崗那邊,住著一個姓江的老鐵匠,脾氣古怪得很。”
“俺聽說,他祖上曾是神京將作監(jiān)的‘神匠’,后來不知得罪了哪位大人物,被抄家貶到了咱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他從不給官府和軍隊打東西,只窩在自己那破院子里,搗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王奎壓低了聲音:
“有人說他手藝早就廢了,也有人說,他是這北方唯一還懂‘淬火疊浪’的人。
只是這老頭兒,油鹽不進(jìn),誰的面子都不給。”
葉凡停下腳步,側(cè)頭看他。
“帶路?!?
江家鐵匠鋪,與其說是個鋪子,不如說是個巨大的廢品回收站。
高大的院墻圈起了一片不小的地,院子里沒有尋常鐵匠鋪的煤堆和鐵料,反而堆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鋼鐵零件。
生銹的齒輪、斷裂的連桿、構(gòu)造精巧卻不知用途的銅質(zhì)機括,還有幾張畫滿了繁復(fù)線條的圖紙,被風(fēng)吹得嘩嘩作響。
葉凡甚至看到了一個類似后世起重機吊臂的半成品,靜靜地躺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