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陸曜對自己開店之事倒是坦然,不再避諱。陳稚魚只笑了笑,不置可否。見他不再糾結(jié)懷王來訪之事,她心中悄悄松了口氣。
然而陳稚魚不知,在她面前,陸曜確實絕口不提懷王來過,但在懷王率人離京那日,他特意告假半日,策馬揚鞭追至城外,與懷王有過一番對峙。
那日風(fēng)和日麗,晴空萬里,暖陽拂面,將兩人臉上的每一寸表情都映照得清晰無比。
“殿下此去,無召不得入京,不知你我今生還有再見之日否?”陸曜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齊鄢看著他,兩人身形相當(dāng),目光皆深邃難測。有些事之所以被掩埋,不過是尚未觸及底線,否則以二人的性子,鬧得天翻地覆也并非不可能。
齊鄢嗤笑一聲:“即便相隔萬里,陸大人想必也有法子在本王府中安插眼線,或許,本王身邊此刻就藏著第二個彭萬理。”
陸曜寸步不讓,直道:“殿下所之人,臣聞所未聞。倒是京中亂葬崗,如今也算是寸土寸金,若再添些無名尸首,于我而不過是多費些手腳。但那些人的主子,可是花了心血培養(yǎng)的,就這么送來送死,豈不可惜?”
話音落,氣氛瞬間劍拔弩張。兩人將那些暗中的算計全然擺到了明面上,毫不退讓。
齊鄢看著他冷峻的面容,忽然沒了繼續(xù)對峙的興致,淡淡問道:“陸大人今日是來送本王的?”
陸曜冷冷瞥他一眼,道:“昔日懷王妃彌留之際,內(nèi)子曾終日陪伴。那時我不過五品小官,妻子為懷王妃侍疾,也是分內(nèi)之事?!?
他刻意提起舊事,目光灼灼地盯著懷王的表情。見齊鄢果然神色微怔,便繼續(xù)說道:“但殿下,今時不同往日。如今身懷六甲的是我的妻子,她孕期本就不穩(wěn),胎兒孱弱,只能在府中靜養(yǎng)。若有人再敢將手伸到她身邊,試圖加害于她,那我陸曜在此立誓——她與孩子若有半分差池,我定與那人不死不休!”
當(dāng)年陳稚魚去為懷王妃侍疾,本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無人敢讓皇室記這份恩情??煞催^來,受過她恩惠的人若還要來害她,此事無論到哪里都說不通。
過往的是非功過,早已隨著懷王的敗走而掩埋。陸曜特意追來這番話,便是要讓他明白:凡事皆有底線,一旦越界,休怪他心狠手辣。
齊鄢聽完,久久未語,這般打在臉上的威脅之足以令他生怒,可一想到她的現(xiàn)況,再多的話都說不出了,他只是深深看了陸曜一眼。
那眼神復(fù)雜難辨,有沉痛,有探究,最終都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好,”他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陸曜,本王記住你的話了。”
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不再看陸曜,只對身后的隨從沉聲道:“走?!?
一行人馬,浩浩蕩蕩,終于徹底消失在遠(yuǎn)方的塵土之中。
陸曜立在原地,望著那遠(yuǎn)去的背影,緊握的雙拳才緩緩松開,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陽光依舊溫暖,他卻覺得后背已被冷汗浸濕。
懷王如今已經(jīng)沒什么可失去的了,可他上有老下有小,正是好光景,他是真怕,他會無止境的來試探、迫害。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
他若是不死心,陸家就無寧日。
看著那離京的隊伍行遠(yuǎn),陸曜勒轉(zhuǎn)馬頭,一夾馬腹,朝著京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
行駛離去的四駕馬車內(nèi),皇太妃孫氏命人喚懷王入內(nèi)。她手邊,小世子睡得正沉;身側(cè),便是一臉郁色的兒子。
“你與那陸曜,方才在城外究竟說了些什么?”太妃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有些事情從前她并不關(guān)心,可如今她滿心都只能撲在兒子和孫子身上,自然對他身邊任何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無比在意。
齊鄢閉目不,似在沉思。太妃孫氏眉頭微蹙,終是動了怒氣:“難道要母妃再問你一遍?”
齊鄢緩緩睜開眼,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輕笑:“能有什么事?不過是兒心疼世子,憐惜他早早沒了生母,不忍他的未來無母親呵護,想為他再尋一位良母罷了?!?
皇太妃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他話已至此,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一股氣血直沖頭頂,她伸手指著他,氣得聲音都在發(fā)顫:“你!你竟然……竟然覬覦他人婦!”
齊鄢面色一沉,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陸曜在城門外那決絕的誓。
他從未想過要真正傷害陳稚魚,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再無轉(zhuǎn)圜余地。
那日他入陸府見她,她雖能面色如常地與自己對話,可那雙清澈眼眸深處,恐怕早已是恨意滔天了吧?
“你倒是說話??!”太妃見他沉默,更是怒火中燒,“京中那么多名門貴女,你哪個看不上?偏偏要去喜歡一個毫無根基、嫁過人、還懷著別人孩子的婦人!你到底圖什么?!”
齊鄢沒有看她,目光望向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致,聲音低沉而堅定:“一眼便看上了,不圖她的家世,不圖她的任何,只圖她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