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兄長費心,這幾日身上乏累,不去了。”
“身上哪里不好?我叫大夫來看看?!?
“不是什么病癥?!?
謝容從袖中掏出一物,擱于窗臺:“去外城幾日,閑來無事鼓搗了這個,你看看喜不喜歡?!币徽Z畢,窗內(nèi)仍沒有動靜:“你早點歇息,等身子好些我?guī)愠龈瓮?。?
戴纓“嗯”著應下。
窗下之人離開,腳步聲遠去。
謝容走后,戴纓支開窗扇,將窗臺上的東西拿到手里,是一個木雕“小人兒”,圓圓的臉,眼睛彎成新月,扎著兩個鬟髻,一邊結了一個纓穗。
兒時她的模樣。
“阿纓,等我長大娶你,咱們永永遠遠好下去……”
孩提時天真的話語變了調(diào)性,“永遠”二字也敗了色。
他不愿見她,她便讓人給他遞信,求一封休書,那時他若讓她走,換一個環(huán)境和心境,興許她還能活。
可小廝帶回的話卻是:“你一妾室哪有什么休書?要么轉(zhuǎn)贈要么發(fā)賣,無‘放妻’一說?!?
接著小廝又道,“主子爺還說,姨娘安心待在謝府,莫要想些不相干的事情?!?
他將她囚困,直到她郁郁而終才現(xiàn)身。
……
陸家先祖原是開國帝君的佐命之臣,權勢較之平常仕宦不同,孰料,族中子弟一代不如一代,只知安享富貴。
在朝為官者多半無實權,致使偌大的鐘鳴鼎食之家漸呈頹勢。
直至這一任陸家家主,也就是陸婉兒之父,陸家才得以重振。
這位陸大人任大衍朝的樞密使一職,負責軍事決策、統(tǒng)軍調(diào)配,除皇帝以外的最高軍事指揮官員。
私下人們尊稱一聲陸相或是樞相,可見權柄之大。
此人膝下唯陸婉兒一女,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呢,也會著人摘下來給她把玩。
這日,陸府門前車馬簇簇,來往賓客不斷。
謝珍在丫鬟的攙扶中下了馬車,跟著引路婆子進入府內(nèi),七拐八繞走入一條綠蔭翳翳的小道,穿過幾道垂花門,到了內(nèi)園。
園內(nèi)樓閣林立,殿宇層疊,山石樹木皆有,這一刻謝珍才真實體味陸家是何等的高門赫赫。
謝珍心里艷羨,面上卻不顯露,生怕被人看不起,于是帶著自己丫頭在園中故作鎮(zhèn)定地漫走。
直到日暮時分,下人們預備晚宴,陸婉兒才在麗婢環(huán)伺中,款款行來。
只見其細白的肌,烏壓壓的環(huán)髻,一身藕合色華紗,廣袖垂至腿彎處,腰系著碧玉帶,裙擺處禁步叮當,女子的五官雖不出眾,可她一出現(xiàn),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了去。
才一現(xiàn)身,園中的貴女們圍上相互見禮。
謝珍變得縮手縮腳,正在躊躇之際,有人喚她。
“是珍姐兒么?”
謝珍忙福身見禮,陸婉兒執(zhí)起她的手,笑道:“我還怕你不來呢,你若不來我是要去你府上抓人的?!?
隨在陸婉兒身邊的一眾貴女并不認識謝珍,見陸婉兒語熱絡,又見謝珍珠翠滿頭,一身富麗,不知她是哪家的。
謝珍受寵若驚,轉(zhuǎn)念一想,又暗自得意,陸家娘子對她親近必是因為她的兄長,于是擺出一副理所應當?shù)淖藨B(tài)。
陸婉兒將謝珍介紹給其他人,眾人得知謝珍不過一個七品都事家的女兒,不免輕視。
這時不知誰驚呼了一聲:“好精致的項圈,從未見過這般剔透的玉質(zhì)。”
眾人早已注意到謝珍頸間的飾物,又一人戲笑道:“這項圈把咱們都比下去了,成了二流貨色?!?
“可不是,能同此項圈相較的只有婉兒的金鑲寶珠瓔珞了?!?
來參加陸婉兒筵宴的女眷個個家世顯貴,以謝珍的身份,平時連話都搭不上,今日卻被這番吹捧,樂得暈暈乎乎。
然而,這些人接下來的話驚得謝珍面色慘白,差點暈厥過去……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