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搖看著站在門口、帶著一身酒氣和玩味笑容的徐文章，著實(shí)愣了幾秒。他萬萬沒想到，這位老班長會如此執(zhí)著，甚至直接找上門來。

“老陸，我這樣突然不請自來，是不是打攪到你了？”

“徐班？你……”陸搖側(cè)身讓開通道，語氣帶著驚訝，“快請進(jìn)！說什么打攪不打攪的，你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徐文章也就走了進(jìn)去，一邊走一邊還左右張望，半開玩笑地說：“老陸，請你出來吃飯，你也不來，不會金屋藏嬌，重色輕友了吧？”

他目光掃過這套簡潔甚至有些寒酸的人才公寓，客廳里除了必備的家具，最顯眼的就是靠墻擺放的大書柜，塞滿了各類書籍和文件盒，地上還散落著幾本翻開的專業(yè)期刊。一切，都符合他對陸搖這個“書呆子”的固有印象。

“藏什么嬌，就我一個孤家寡人?！标憮u無奈地笑笑，示意徐文章找地方坐下，“你先坐會兒，我去燒水泡茶。”

趁著燒水的間隙，陸搖打量著這位久別重逢的老同學(xué)。徐文章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休閑西裝，頭發(fā)染成了時髦的銀灰色，打理得一絲不茍，手腕上一只勞力士，倒是有幾分成功人士的派頭。

陸搖將泡好的熱茶端過來，放在徐文章面前的茶幾上，自己也在對面坐下。“徐班，你這頭發(fā)，染成這個色，看起來你更成熟了，有成功人士的派頭?！?

徐文章摸了摸頭發(fā)，自嘲地笑了笑：“前幾年工作壓力大，有了少年白，比較難看，我就直接染成這個色。”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目光卻落在陸搖身上，“倒是你，老陸，六年了，感覺……沒啥太大變化?。窟€是那么清爽瀟灑。不過，”

他話鋒一轉(zhuǎn)，帶著點(diǎn)審視的意味，“你這地方……還有這狀態(tài)，不太對啊。以你的聰明才智和能力，出來六年了，怎么也該……不說大富大貴，至少也該混個像樣的房子，有點(diǎn)起色了吧？感覺……有點(diǎn)原地踏步？”

他目光掃過公寓簡陋的陳設(shè)，意思不而喻。

陸搖則語氣平靜：“嗯，有外力因素，也有我自身的問題。人生嘛，起起伏伏，嗐，不提也罷?！?

他不想過多解釋自己在體制內(nèi)的波折。

“什么叫不提也罷？”徐文章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臉上帶著一種老同學(xué)特有的關(guān)切，“老陸，咱們同窗那么多年，也算是兄弟了，有共同的來時路，有什么難處不能跟兄弟說的？是不是在單位遇到坎兒了？領(lǐng)導(dǎo)壓你？同事排擠？還是……經(jīng)濟(jì)上有什么困難？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上忙呢？”

陸搖心中一暖，但更多的是一種警惕。他笑了笑：“班長，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不過，你在京城那邊風(fēng)生水起，我們這隔著千山萬水，你鞭長莫及啊，怎么幫我？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哈?！?

“嘿！瞧你這話說的！”徐文章一拍大腿，臉上露出一種高深莫測的笑容，“老陸，你還是那么實(shí)在！不過啊，你太小看你老班長了！”

他頓了頓，壓低了些聲音，帶著點(diǎn)神秘，“實(shí)話跟你說吧，我那什么咨詢公司，就是個幌子。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公司干了不到半年，我就看明白了，按部就班打工，猴年馬月能出頭？我運(yùn)氣好，跟了一個有路子的前輩，他帶我入了行?，F(xiàn)在，我干的是這個——掮客。官場、商場，信息、資源、項目……只要能搭上線、促成事兒的，都算我的業(yè)務(wù)范圍。老陸，我希望你做我的客戶?！?

陸搖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了然和更深的警惕。掮客！這個游走在灰色地帶、靠信息差和人脈網(wǎng)吃飯的行當(dāng)！他瞬間明白了徐文章身上那股精明、疲憊又帶著點(diǎn)亢奮的矛盾氣質(zhì)從何而來。

“班長，你這……跨度不小啊?！标憮u不動聲色地喝了口茶，語氣盡量保持平和，“不過，我這邊，都是些務(wù)虛的研究工作，清湯寡水的，恐怕沒什么能讓你‘掮’的業(yè)務(wù)。而且，”他直視著徐文章，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說，“就算有，我也付不起你想要的那種‘代價’?！?

徐文章聞，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老陸啊老陸！你還是這么直接！放心！我今天來，純粹就是看看老同學(xué)，跟你敘敘舊，喝喝茶，聊聊過去那些傻逼事兒！不是來跟你談生意的！咱們之間，不談那個！今晚，只談風(fēng)月，不談國事！”

陸搖看著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心里那根緊繃的弦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也露出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兩人一邊喝茶一邊聊起了大學(xué)時代的種種趣事，聊起了某某同學(xué)去了哪里，某某老師現(xiàn)在如何。氣氛漸漸融洽，仿佛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學(xué)生時代。

良久，徐文章的手機(jī)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微微一變，對陸搖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起身走到-->>陽臺去接電話。

幾分鐘后，徐文章回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匆忙和歉意：“老陸，不好意思啊，突然有點(diǎn)急事，得先走了。改天，改天咱們再好好聚！”

陸搖心中了然，知道他所謂的“急事”多半與他的“業(yè)務(wù)”有關(guān)，也不點(diǎn)破：“行，班長你有事就先去忙?！?

下樓時，陸搖了解到徐文章是打車來的，便主動提出：“班長，這邊打車不方便，我開車送你回酒店?！?

徐文章也沒推辭：“那敢情好！麻煩你了老陸！”

他也看到了陸搖的大眾車，沉穩(wěn)，普通，倒是符合陸搖的性子。一路上，兩人隨意聊了聊，不一會就到市里的五星級酒店大堂門口。徐文章推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