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只剩下陸昭若與冬柔主仆二人。
冬柔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自家娘子,聲音里帶著哽咽:“娘子,您心里若難受,千萬別忍著……”
陸昭若卻輕輕拂開她的手,唇角甚至還牽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反問道:“難受?有何可難受的?”
她轉身,目光投向繡架上那幅未完的《百鳥朝鳳圖》,上面的繁花絲帛燦爛如錦,仿佛與她此刻的心境隔著千山萬水。
她一字一句,聲音平靜,卻像是在告誡自己:“我陸昭若,既能憑這雙手在屬京立足,又何須將終身托付于男子?”
“不嫁人……清凈自在,未嘗不好?!?
話音落下,室內一片沉寂。
唯有她那不自覺微微顫抖的指尖,和終究未能忍住、悄然滑落腮邊的一滴清淚,泄露出心底那片狼藉的荒蕪。
窗欞外。
一雙碧綠如潭的貓兒眼,將屋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阿寶悄無聲息地蹲在窗臺上,晶瑩的淚珠早已打濕了腮邊的絨毛。
待冬柔紅著眼圈退下后,它輕盈地躍入室內,如同一團雪白的云朵,精準地竄入陸昭若微涼的懷抱中。
它用毛茸茸的腦袋使勁蹭著陸昭若的下巴,帶著濃重鼻音的,,哭得抽抽噎噎:“阿娘……不哭……阿娘不難過……阿寶心疼……”
陸昭若將這小暖爐般的身體摟住,指尖輕輕梳理著它背上的軟毛,臉上努力擠出一抹安撫的笑,柔聲道:“阿娘沒事,真的?!?
可阿寶卻在她懷里劇烈地顫抖起來,碧綠的大眼睛里充滿了巨大的痛苦和自責,它仰起頭:“是阿寶對不起阿娘!都是阿寶的錯!如果……如果當初沒有阿寶……阿娘就不會打胎,不會受那么多苦,就不會被人罵……”
它語無倫次。
反正它覺得,就是自己的錯,自己不該出現(xiàn)在阿娘的肚子里。
陸昭若聞,心尖像是被最柔軟的羽毛狠狠拂過,酸澀難當。
她將阿寶捧到眼前,用指腹輕輕擦去它眼角的淚珠,目光溫柔而堅定,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傻阿寶,你從來沒有對不起阿娘?!?
“上一世,你陪了阿娘整整三十載,風雨不離。這一世,你又來到阿娘身邊。你是阿娘最親的人,是阿娘的福氣。阿娘感激你,心疼你,從未有一刻怪過你,更從未討厭過你。”
阿寶將濕漉漉的臉埋進她的掌心,嗚嗚的哭聲漸漸平息,只剩下依賴的輕蹭。
過了一會兒,它又抬起頭,碧眼里全是不解和委屈,小聲嘟囔著:“可是……阿寶真的好喜歡蕭夜瞑哥哥……他身上的味道讓阿寶覺得好安心……他為什么……為什么不肯娶阿娘呢?他是不是……不喜歡阿寶?”
這個問題,陸昭若也無法回答。
她只能將阿寶重新?lián)Ьo,下頜輕輕抵著它溫暖的頭頂,望著窗外,發(fā)出一聲嘆息。
“陸娘子早年失貞、曾墮胎”的傳,如同瘟疫般在屬京飛速蔓延,成了街頭巷尾最熱門的談資。
昔日里將她奉為“女中豪杰”的贊譽,頃刻間被各種不堪入耳的揣測、鄙夷和惡意的嘲笑所取代。
最為得意的便是姜氏與萬寧娘。
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