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有云,‘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民女竊以為,松之蒼勁、鶴之高潔,正合娘娘母儀天下、德澤蒼生之象。故斗膽以深青云錦為底,喻蒼穹厚德;以銀線緙織松鶴,取意‘銀漢清輝’,映照娘娘沉靜致遠(yuǎn)之威儀。”
她語懇切,略頓一頓,氣息平穩(wěn)地繼續(xù)道:
“紋樣布局,民女謹(jǐn)守‘松鶴延年’古意,力求松枝遒勁不失雍容,仙鶴姿態(tài)各異皆呈祥和。在民女拙見中,服飾之魂,貴在‘以紋彰德,以飾襯品’。能為您這般如山如松、如月如鶴的天下母儀裁衣,是民女畢生之幸,唯有竭盡巧思,方不負(fù)慈暉萬分之一。”
園內(nèi)悄然無聲,唯有秋風(fēng)拂過紗幔的微響。
連一向清傲的禮親王妃,都不由得微微頷首。
這番見解,已遠(yuǎn)超尋常匠人范疇。
狄國公夫人與蕭夫人對(duì)視一眼,眼中皆是驕傲與欣慰。
永福更是聽得眼睛發(fā)亮。
皇后看向太后,眼中含笑,帶著一絲探詢的意味。
太后端坐其上,面容依舊平靜,但眼底那一絲審視的冰霜,卻悄然融化了些許。
她未置可否,只是目光轉(zhuǎn)向皇后身旁的永福,淡淡道:“永福,身上這‘蝶戀花’的纏枝紋,又有什么說法?”
陸昭若聞聲,向永福的方向微微頷首,聲音變得輕柔明快了幾分:“回太后娘娘,永福殿下所著的‘蝶戀花’紋樣,取意春末夏初,蝶戲繁花之景。”
“民女以秋香色為底,喻暖陽熙和;蝶翅用色鮮亮,綴以金線,取其‘蝶舞金秋’之吉兆;纏枝花卉蜿蜒靈動(dòng),暗合殿下活潑天性。”
她目光溫煦地望向永福,辭間帶著一份對(duì)妹妹般的寵溺:“紋樣布局不求工整對(duì)稱,但求意趣天真。蝶繞花枝,翩躚欲活,正如殿下韶華正茂,心性澄明,歡喜自在。民女所愿,便是將這片刻春光與無憂之樂,織就成衣,常伴殿下左右。”
永福一聽,眼睛立刻亮得像是盛滿了星星。
她先是忍不住輕輕“呀!”了一聲,顧不上儀態(tài),提著“蝶戀花”的裙擺,像只快樂的小蝴蝶般在原地輕盈地轉(zhuǎn)了小半圈,好讓衣袂上的蝶舞紋樣展露無遺。
“母后!您聽陸姐姐說的!”
她聲音雀躍,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意趣天真’,‘歡喜自在’!兒臣就說嘛,陸姐姐最懂我了!她不僅把春天和快樂縫進(jìn)了衣裳里,連兒臣的心事她都一清二楚呢!”
她轉(zhuǎn)向陸昭若,眼神里滿是毫無保留的崇拜和親昵:“陸姐姐,這‘蝶舞金秋’的吉兆,永福最喜歡了!下次你還要給我做這樣帶著故事和祝福的衣裳!”
這番天真爛漫、毫不作偽的欣喜,如同春風(fēng)拂過水面,讓原本莊重的氣氛瞬間變得輕快溫馨起來。
連上首的太后,眼底那最后一絲冰霜也化為了些許無奈的縱容和暖意。
她目光再次掃過滿園華服,最終落回陸昭若身上:“既然如此,陸娘子,你便將這滿園秋色,為哀家與諸位夫人,一一道來吧?!?
“民女遵旨?!?
陸昭若深深一禮。
她并未急于開口,而是目光沉靜地環(huán)視一周,將每一件作品、每一位穿戴者的氣度都收入眼中,方才緩聲開口。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能傳入每個(gè)人耳中,如清泉漱玉,不帶絲毫諂媚,只有對(duì)藝術(shù)的虔誠與對(duì)人的洞察。
她望向狄國公夫人,語氣溫煦:“老夫人所著‘五谷豐登’,取大地色為底,金線繡嘉禾,紋樣飽滿敦厚,寓意豐饒安泰,正合您仁厚慈祥、福澤綿長之相。”
目光轉(zhuǎn)向蕭夫人,眼中多了幾分暖意:“蕭夫人這身‘秋狩圖’,以赭石駝色為基調(diào),狩獵紋英氣勃勃,而卷草紋勾勒其外,添三分雍容。正如夫人您,颯爽英姿底里,是經(jīng)緯分明的朗闊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