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琛用尖銳的木片抵住喉嚨,果然令顏十九止住動(dòng)作。
    他陰沉著眉眼,冷冷道:
    “木片而已,你武功再高,也難憑此自盡。我不怕你留疤,哪怕你成了啞巴,我也要。”
    云琛感到山窮水盡的無望,只能緩緩將木片上移,對準(zhǔn)了自己的眼睛。
    “這樣呢?你也要嗎?好啊,我要是瞎了,什么也看不見,正好這輩子都不用面對你。”
    顏十九深深擰眉,沒有說話,果然有些遲疑。
    可只是短短一瞬而已,他眼中就又重新恢復(fù)了陰冷的光。
    云琛知道,他就要說“無妨,瞎子我也要”,只能搶在他前面一步,悲哀又無奈地苦笑:
    “顏十九,昨日對戰(zhàn),無謂是你。若將你換成葉峮哥或者狗哥和小六,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明白嗎?”
    這殘忍的意思顏十九聽懂了,赫然震住。
    云琛用這最簡單的比較,清清楚楚說著:
    顏十九,我不愛你。我只是痛苦于朋友的背叛,并不只痛苦于你。
    一瞬間,顏十九胸口那才剛剛被壓下去的怒火,剎那間成倍地洶涌爆出。
    他面色驟然變得前所未有的陰戾,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即將噴薄的殺意。
    他想要抓住云琛,卻忌憚她真的會(huì)戳瞎自己!
    想要?jiǎng)邮衷俅颍稍畦∫褯]有兵器與他對抗。
    明明他處上風(fēng),他為強(qiáng)!可偏偏云琛簡簡單單一個(gè)動(dòng)作一句話!就能令他畏首畏尾!失去對局面的全部控制!
    他厭惡這樣的自己,更厭惡全局崩亂!脫離他掌心的失控感!
    他感覺一股難以遏制的邪火遽然襲卷全身,燒得他五臟六腑焦躁不已!只能抽出刀胡亂對著空氣砍殺發(fā)泄。
    可這并不能緩解他的暴怒。
    最終,他的刀鋒朝離他最近的一個(gè)護(hù)衛(wèi)揮了過去。
    在云琛驚愕的視線里,顏十九發(fā)了瘋一般地開始砍殺自己的護(hù)衛(wèi)、暗衛(wèi)。
    大部分人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和抵抗就被殺死,少部分暗衛(wèi)憑借絕好的輕功飛快逃命。
    最后只剩萬宸站在原地,沒有絲毫慌亂,神情一如平常古板嚴(yán)肅。
    直到顏十九的刀鋒向他砍去,萬宸的身子也沒有動(dòng)彈一下。
    鋒利的刀刃將萬宸砍倒在地,可顏十九仍沒有停手,還在一下又一下不停地?fù)]刀,砍下,再揮刀,再砍下
    刀鋒斬骨聲夾雜著剁碎血肉的聲音,一聲聲回響在已死寂空曠的水潭。
    恐怖的聲響沖撞向石壁又彈回,叫云琛耳邊全是那可怖的回音。
    她呆呆望著顏十九瘋狂砍殺的動(dòng)作,地上每一具尸體他都不肯放過,像是要將所有人千刀萬剮才夠解恨!
    云琛為眼前一幕嚇呆了。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顏十九,嗜血的地獄修羅才是他本來的面目?
    她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恐懼過,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想逃,轉(zhuǎn)而想到暈死的蘭倩還在地上,那兩個(gè)護(hù)衛(wèi)沒來得及將蘭倩拖走就被顏十九一刀殺了。
    顏十九此刻砍殺尸體,蘭倩恐怕難逃毒手!
    想到這里,云琛飛快地跑向蘭倩的方向,目光所及之處,到處尸體橫陳,一片血肉模糊,簡直讓她不敢正眼去看。
    她從兩個(gè)護(hù)衛(wèi)的尸體下面翻出暈死的蘭倩,試探那鼻息尚在,剛想扛起蘭倩逃跑,顏十九卻已提著刀,走到了她的身后。
    云琛猛然轉(zhuǎn)身,將蘭倩護(hù)在身后,下意識做出防御姿態(tài)。
    可顏十九卻“咣當(dāng)”一聲扔下了刀。
    他渾身上下到處是血,劍眉星目之上,亦有不少血液噴濺到的痕跡。
    他長呼一口氣,像是終于發(fā)泄完,瘋狂褪去,整個(gè)人平靜下來。
    “云琛,我愛你?!?
    在這滿地尸體與血腥中,顏十九紅著眼圈,這樣哽咽地說。
    云琛亦感到一種被暴風(fēng)席卷過后的重創(chuàng)與疲憊。
    她忽然就不想再逃跑了。
    是知道無路如何也逃不掉,還是被顏十九的狂暴無常所震懾,她已沒有力氣去想。
    她覺得很累很累,很想找個(gè)什么依靠一下,便輕輕挪動(dòng)身子,靠向了最近的一棵怪木。
    顏十九挨著她坐下,則感到一種空前未有的放松。
    像是穿著百斤沉重戲服、日夜不停唱演-->>的戲子,不堪重負(fù)咬牙堅(jiān)持了一輩子,今日終于脫掉了那沉重的戲服。
    從今往后,他再也不必在云琛面前偽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