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陳稚魚因為那么一點私心,勒令手下的人不允許將秋月說得那些話傳到陸曜耳里,他也還是知道了。
本是打算這輩子都不見秋月,可見她上桿子地找存在,陸曜也還是在知道此事后,去了趟落芳齋。
落芳齋在止戈院最角落的位置,只有她一人生活,陸曜來時,她提了桶水,水桶在臺階上,她則失魂落魄地坐在一邊,毫無形象,也毫無生機(jī)。
猛然見到大少爺,連忙爬起來,但看清他沒什么情緒的臉色后,頓時臉色煞白,忙不迭的跪在地上,聲如蚊蠅。
“奴婢見過大少爺?!?
陸曜看著她哆嗦的身體,冷哼一聲:“道是你膽子大,上趕著給少夫人上眼藥,怎么見了爺,反而嚇成這樣?”
秋月白著一張臉不敢說話,嘴皮子都在發(fā)抖。
陸曜走到一邊石椅坐下:“說吧,將你在少夫人面前說過的,再同爺說說,爺聽聽,你有何委屈?!?
那股威壓懸在頭頂,秋月只覺得膽子都要嚇破了,她自小伺候大少爺,深知他的脾性,尤其是那次的事過后,有時即便看他笑著說話,也覺毛骨悚然,后怕不已。
但一年中,又有幾個時候能見到他呢?
秋月雙眼本就紅腫,此時抬頭,更多了目眥欲裂之感。
“奴婢只是想侍奉少夫人,奴婢自知沒什么臉面,便是在少夫人身邊做個洗腳婢也好!”
陸曜聽得發(fā)笑:“你自知?我看你,是頭腦發(fā)昏,不知自己是在做什么說什么,憑你也能伺候少夫人?秋月,你今日給我聽好了,從前的事,爺不發(fā)落你,已經(jīng)是看在過去給你臉面,若你再敢去少夫人面前去說些有的沒的,從此以后,就永居落芳齋,不要再見外面的太陽了。”
秋月打了個寒戰(zhàn),絕望地看著這個無情的男人,聲淚俱下道:“奴婢已然知錯了,大少爺當(dāng)真不能再給個機(jī)會嗎?”
陸曜站了起來,給她留了個背影:“沒將你永囚此地,便是給了你機(jī)會,秋月,莫要將小時的那一點情誼都消耗干凈了,到那時,別怪爺狠心了?!?
說罷,拂袖離開,只剩秋月伏地痛苦,后悔不已。
她錯??!她也悔??!悔得沒有一日能原諒自己。
可是,真是她一人的錯嗎?她也被毀了,這輩子都無法從那段陰影中走出來。
……
陸曜回來止戈院已是日落黃昏,陳稚魚見他回了,才叫人去備菜,想了會兒,還是上前去,賢惠的替他松了腰帶。
袖中金瘡藥的瓷瓶被體溫焐得溫?zé)?,玉簪的流蘇穗子隔著衣服蹭著他的胳膊,有點癢癢的。
“今日在西市見著支簪子,”他忽然開口,把玉簪直接遞給了她,流蘇晃了陳稚魚的眼睛,薄荷雕花在暮色里泛著溫潤的光,“與你給茵妹妹繡的帕子上的紋路一樣。想著也許你會喜歡?!?
“謝大少爺。”她垂眸將簪子收進(jìn)袖中,金瘡藥的瓷瓶還在他另一只手心里,“廚房備了清蒸魚,您……”
“先上藥?!标戧状驍嗨?,她怔住,看他從袖中摸出青瓷瓶,薄荷香混著藥味漫開。
他掀開她的裙子,指尖沾著藥膏輕抹在她膝蓋上,涼意滲進(jìn)皮膚時,卻像是覺得這塊皮膚要燒灼了起來。
他,不問傷從何來。
她也不能告訴他。
此刻兩人就像是心照不宣的越過了此事,但他母親給的懲罰和羞辱,在這一刻,被他撫平了一些。
他不是無知無覺,也沒有視而不見,他與陸夫人,還是不同的。
這一認(rèn)知令陳稚魚堵塞的心開闊一些,是啊,婆媳與夫妻,終究是有區(qū)別的。
她先前怕陸夫人,將他們視作一類人,如今看來,是她有失偏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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