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再次采取了和稀泥的態(tài)度。
退朝后官員們看陸丞的眼神,多了幾分幸災樂禍和疏遠。
回到值房陸丞面色凝重。
皇帝的態(tài)度曖昧,楊廷和派系攻勢兇猛,新政推行受阻局面對他極為不利。
“大人,楊廷和稱病卻暗中聯(lián)絡黨羽,分明是故意與您作對?!?
新任護衛(wèi)統(tǒng)領憤憤道。
陸丞擺手:“不必多。
眼下關鍵是盡快做出成績,讓陛下看到新政之利讓天下人看到貪墨之害。”
他更加勤勉地處理政務,督促各地清查。
同時他讓手下加緊收集楊廷和派系貪腐的證據(jù)。
對手的反擊更加凌厲。
幾日后派往江南清查的一名御史,突然被當?shù)毓俑允苜V罪名拿下,人贓并獲。
消息傳回京城朝野嘩然,不少人紛紛站出來指著他。
“看吧,這就是陸丞用的好人?!?
“清查?分明是借機斂財。”
彈劾陸丞的奏章再次如雪片般飛來。
陸丞心知這是栽贓陷害。
那名御史是他精心挑選,為人剛正絕不可能受賄。
他立刻上書,要求將此案移交刑部,三司會審查明真相。
然而沒等皇帝批復,又一名派往西北的御史在途中遭遇馬匪下落不明。
緊接著戶部幾名支持新政的官員,接連被調(diào)離或免職。
對手在拼命地剪除他的羽翼,破壞他的新政。
陸丞感到巨大的壓力。
他在朝中本就根基淺薄,如今更是舉步維艱。
皇帝的態(tài)度也似乎有所動搖,幾次召見,語間多了些敲打和告誡。
這日深夜陸丞獨自在值房對著一盞孤燈。
他拿起一份關于北疆軍餉的奏報,上面朱批著戶部速議。
然而國庫空虛,清理積欠又阻力重重,這餉銀從何而來?
一種無力感涌上心頭。
縱有滿腔抱負,面對這盤根錯節(jié)的利益網(wǎng)絡和重重的制度阻礙亦感步履維艱。
難道真要就此放棄?
他想起南疆死戰(zhàn)的將士,想起秦川臨終的眼神,想起皇帝那句勵精圖治。
不。
不能放棄。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重新變得堅定。
縱然前路荊棘遍布也要走下去。
奏章中他不僅詳細列舉了財政吏治、軍備等方面的積弊,更直不諱地指出,這些弊病的根源在于權貴豪強,結(jié)黨營私蠹國害民。
并隱晦地批評了皇帝在某些事情上的“優(yōu)柔寡斷”。
這份奏章已近乎訓斥君上指責同僚。
“狂妄。放肆。”
“陸丞這是要學海瑞嗎?”
“此等狂悖之徒豈能立于朝堂?!?
彈劾的聲浪達到頂峰。
就連一些原本中立或?qū)﹃懾┍в型榈墓賳T,也覺得他太過激進不識時務。
皇帝的反應出人意料。
他沒有震怒,也沒有立刻處置陸丞,只是將那份萬書留中不發(fā),同時下旨召陸丞入宮。
養(yǎng)心殿內(nèi),只有君臣二人。
“陸卿,”皇帝看著陸丞,目光復雜,“你這奏章可是將朕與滿朝文武都罵了一遍?!?
“臣不敢?!?
陸丞躬身,“臣只是陳述事實痛陳利害。
若語有過激之處還請陛下治罪?!?
“治罪?”皇帝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你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
國庫空虛吏治腐敗,邊備松弛朕豈能不知?”
陸丞抬頭,有些意外。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解決是另一回事?!?
皇帝嘆了口氣,“這朝堂之上利益交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朕亦有難處。”
陸丞沉默。他明白皇帝的苦衷,皇權并非無限,也需要平衡各方勢力。
“你的新政朕知道是好的。
但操之過急反受其害?!?
皇帝嘆氣道,“楊廷和那邊朕已安撫。
清查積欠之事可繼續(xù),但需放緩步伐注意方式。
至于入閣辦事你暫且卸下,仍回戶部專心財政。”
這是明升暗降也是保護。
讓他避開內(nèi)閣的旋渦,專注于相對具體的財政事務。
“臣……遵旨?!标懾┲?,這是目前最好的結(jié)果。
“陸卿,”皇帝語氣凝重,“朕知你忠心亦知你的才干。
但為政之道剛?cè)岵?
有些事需要時間需要耐心,你好自為之?!?
“謝陛下教誨?!?
退出養(yǎng)心殿陸丞心情復雜。
皇帝并非昏庸,也看到了問題,卻受制于現(xiàn)實難以大刀闊斧。
自己的激進反而可能打亂皇帝的布局。
回到戶,氣氛微妙。
屬官們態(tài)度依舊恭敬,但眼神中多了些別的東西。
陸丞被調(diào)離內(nèi)閣,在很多人看來是失勢的標志。
陸丞不以為意。
他重新將精力投入到戶部工作中,繼續(xù)推行清理積欠,但采納了皇帝的建議,放緩了節(jié)奏。
更加注重策略避免與地方勢力直接沖突。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日他正在核查漕運賬目,通政司送來緊急軍報。
北疆韃靼大舉入寇,連破三鎮(zhèn)兵鋒直指大同。
邊關告急。
陸丞心頭一震,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他立刻趕往兵部。
兵部已亂作一團。
“大同守軍不足,糧草匱乏,急需援兵和餉銀?!?
“援兵從何處調(diào)?餉銀從何而來?”
“是否可令宣府薊鎮(zhèn)出兵策應?”
“各地衛(wèi)所兵力空虛,如何抽調(diào)?”
爭吵聲中陸丞沉聲道:“當務之急是保障大同軍需。
戶部可先撥付庫銀二十萬兩火速解往大同。
還要加征北直隸山西等地秋糧,就地供應軍前?!?
“二十萬兩?
國庫哪里還有二十萬兩現(xiàn)銀?”錢閣老冷冷道。
“太倉庫尚有部分存銀,可先應急。”陸丞道。
“太倉庫那點銀子,是留著應對其他急用的。
豈能輕易動用?”
錢閣老反對,“加征秋糧更是荒唐。
如今百姓困苦,再加征豈不激起民變?”
“軍情緊急,顧不了那么多。”
陸丞力爭道“若大同有失,京師震動。
屆時就不是民變,而是國難?!?
“陸尚書此差矣,國庫空虛乃是你清理積欠不力所致。
如今卻要加征于民,是何道理?”
錢閣老將矛頭指向陸丞。
“你?!标懾饨Y(jié)。
清理積欠受阻,不正是他們這些人在背后作梗嗎?
雙方再次爭執(zhí)不下。
最終在-->>皇帝的干預下,勉強從大倉庫撥付了十萬兩銀子火速運往大同。
同時下令宣府薊鎮(zhèn)派兵增援。
然而十萬兩對于龐大的軍費開支,無異于杯水車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