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動的人群稍稍安靜了一些,無數(shù)雙眼睛警惕地盯著他。
一個被鼓動起來的壯漢喊道:“有什么好聽-->>的!你們官官相護。
壓低價錢還不讓我們煮私鹽,就是要餓死我們?!?
陸丞看向他:“這位兄弟,新定的收購價,比以往胥吏經(jīng)手時,是高了還是低了?”
那壯漢一愣,下意識道:“價是高了點,但……”
“既然價高了,為何還說本官要餓死大家?”
陸丞打斷他,目光掃過眾人,“再者,禁止私鹽,乃朝廷法度,為的是保障官鹽稅收,用于邊防軍餉河道治理,最終惠及的仍是百姓。
以往胥吏與豪強勾結(jié),縱容私鹽,從中牟利,克扣的正是大家的血汗錢和朝廷的稅賦。
如今依法嚴(yán)禁,何以就成了斷大家生路?”
他辭懇切邏輯清晰,一些明白事理的灶戶開始竊竊私語。
這時,人群中一個老者顫巍巍地道:“撫臺大人,不是俺們要鬧事。
是王胥吏和徐老爺?shù)娜苏f,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高價收鹽長不了。
等風(fēng)頭過了,還會變本加厲地盤剝俺們。
說您要借此機會,把鹽場收歸官營,把俺們都趕走!”
陸丞心中冷笑,果然如此。
他提高聲音:“此大謬!本官在此立誓,新政收購價,絕不再降。
若有胥吏豪強再敢盤剝,本官定嚴(yán)懲不。
至于鹽場收歸官營,更是無稽之談。
朝廷鼓勵灶戶煎鹽,只需按律繳納稅課,合法經(jīng)營鹽場永遠都是大家的生計所在!”
他頓了頓,指向村落外的荒蕪鹽田:“可是如今鹽田荒廢,大家聚集在此與官府對抗,耽誤的是自家的生產(chǎn),餓的是父母妻兒的肚皮!
這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真正得益的,是那些煽風(fēng)點火企圖繼續(xù)盤剝你們的胥吏豪強?!?
這番話句句在理,戳中了要害。
灶戶們的情緒漸漸平復(fù),不少人低下了頭。
混在人群中的胥吏和徐家打手見勢不妙,還想煽動。
陸丞的護衛(wèi)早已盯住他們,迅速上前將其一一制服。
“將這些造謠生事煽動民變者拿下!”陸丞厲聲道。
局面瞬間扭轉(zhuǎn)。
陸丞當(dāng)即宣布免除灶戶本年三成稅課,以助恢復(fù)生產(chǎn),并承諾將由官府出面,貸款給灶戶修繕鹽田購置工具。
同時下令徹查鹽課司胥吏及徐豪強的不法行為。
灶戶們聞,紛紛跪地叩謝,高呼青天。
一場眼看要釀成大禍的民變,竟被陸丞以一番懇切之和果斷措施化解于無形。
消息傳回松江府城,柳知府驚愕不已,連忙出城迎接。
見到陸丞,他滿面羞愧:“下官無能致使撫臺大人親冒風(fēng)險,實在罪該萬死!”
陸丞擺擺手:“柳府臺不必過于自責(zé)。
此事背后另有蹊蹺,你即刻派人將徐豪強及相關(guān)胥吏嚴(yán)加審訊,務(wù)必揪出幕后指使?!?
“下官遵命!”
處理完松江鹽場之事,陸丞返回江州。
經(jīng)此一役,他的威信在寧蘇省民間達到頂峰,百姓皆來了位敢為民做主的好官。
但官場中那些潛在的反對勢力,則更加忌憚他的手段行動也愈發(fā)隱蔽。
這日,陸丞接到京城來的廷寄,皇帝對他妥善處理松江民變、穩(wěn)定鹽政表示嘉許,并正式任命他為寧蘇巡撫,加兵部右侍郎銜。
同時廷寄中也委婉提及,江南賦稅重地,當(dāng)以安穩(wěn)為上革新之事宜緩圖之。
放下廷寄,陸丞久久不語。
皇帝的嘉許是肯定的,但最后的提醒,也意味深長。
朝廷希望江南穩(wěn)定提供賦稅,并不希望看到過于劇烈的變動。
沈師爺輕聲道:“東翁,看來朝廷那邊也有些不同的聲音?!?
陸丞嘆了口氣:“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啊,我們想緩,只怕有些人不想讓我們緩。”
他走到窗邊,回想半年的巡撫生涯,讓他更深切地體會到治理地方的艱難。
破除積弊需要勇氣,但重建秩序更需要智慧和耐心。
“準(zhǔn)備一下?!?
陸丞對沈師爺?shù)?,“接下來,我們要重點梳理漕運和市舶司的章程。
這兩處才是寧蘇省真正的財賦命脈,也是弊病最深之所。
松江鹽場只是一道開胃菜罷了。”
沈師爺心中一凜,知道更艱巨的較量,還在后面。
接著他躬身道:“是,學(xué)生這就去整理相關(guān)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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