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皎動作麻利地給謝瑯收了針。
拔出來的金針每一根都是干干凈凈,沒有半點血跡。
她將針收回針包里,指尖輕輕摩挲著針包,組織了一番措辭,才道:“謝世子,‘幻肢痛’一半是因為心神郁結(jié),另一半牽連著你右臂的傷勢,成因復(fù)雜,我亦不敢夸口一定能徹底根治?!?
“肢體、經(jīng)絡(luò)的損傷就如斷了的琴弦,縱是仔細修補,也不可能恢復(fù)如初。但我倒有法子能試試?!?
“方才我用針法暫且為世子鎮(zhèn)痛,我這里還有一套‘安神針法’,可以安神定心,助世子夜里安眠,世子可愿一試?”
少女那雙貓一樣的眼眸很漂亮,目光清亮而篤定,令人不由信服。
謝瑯不禁被她感染,緊繃的肩線徹底松弛了下來,頷首道:“悉聽尊便。勞小姐費心了?!?
見對方聽話,明皎心中頗為滿意。
她剛才故意用這套“鬼門十三針”的針法,更多的目的是為了炫技,為了讓謝瑯對她信服。
明皎從藥箱里又取出一張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慕伡垼频綄Ψ礁?,“若是軍醫(yī)有哪里看不明白,盡管來問我?!?
絹紙上,圖文結(jié)合,將穴位與下針的要點寫得詳盡清楚。
紙上墨跡猶新,謝瑯一看就知道這大概是她連夜寫下的。
醫(yī)者多講究傳承,將自己獨門的手法、藥方看得很重,沒想到明皎竟然這么輕易地將自己獨門針法拿了出來。
謝瑯長眉一挑,心里越發(fā)驚訝,但也沒推托,落落大方道:“我代楊軍醫(yī)謝過小姐?!?
“世子不必謝。行醫(yī)濟世最忌閉門造車,我看了楊軍醫(yī)寫的脈案與方子,也頗有些領(lǐng)悟,算是我與他互相切磋?!泵黟ㄌ谷坏?。
從謝珩給的脈案,從紙上熟悉的字跡,明皎發(fā)現(xiàn)這位楊軍醫(yī)竟是上一世的故人。
上一世,對方曾在外傷、骨科上指點過她,她這次也是投桃報李。
收拾好藥箱,明皎就起了身,告辭道:“謝世子,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又轉(zhuǎn)頭對謝珩說:“謝七叔,失陪?!?
一旁的謝瑯的耳朵抖了一下,一手無意識地將手里的那張絹紙捏緊,突然笑道:“明小姐,你不必與我這般見外,我與令尊也就算舊識,以后喚我聲‘謝二叔’就是?!?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謝珩,似在提醒,又似在警告。
謝珩從容地笑著,連眼角眉梢也沒動一下。
倒是明皎微微一怔:“……”
她沒有到處認叔叔的習(xí)慣,謝七叔也是跟著明遲叫的,叫著叫著就成習(xí)慣了。
再者,她明面上正與謝思議親,喚謝珩一聲七叔也沒錯。
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明皎淺淺一笑,從善如流地改了口:“謝二叔?!?
與燕國公世子攀點關(guān)系,與她有百利而無一害。
明皎提上藥箱走出了涼亭,往竹林外走去。
而原本想送她的謝珩則被謝瑯喚住了。
看著明皎漸行漸遠的背影,謝瑯眸色漸沉,低聲以只有謝珩能聽到的音量道:“阿珩,你在做什么?”
“你明知道的……”
七弟明知謝思與明皎正在議親,這樁婚事只差一步……他怎么可以覬覦未來的侄媳?
謝瑯一時額角隱隱作痛。
謝珩慢吞吞地收回了視線,一語雙關(guān)道:“二哥,不是所有人都要歉讓‘他’的?!?
謝冉為了謝思,不惜離開京城,遠赴西北,固然源頭是謝大夫人,但謝思也要承擔(dān)一半的責(z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