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將手中那枚摩挲許久的白子放回了棋盒中,終究沒問出口。
“大哥,我來給你處理一下傷口。”明皎放下藥箱,在明遠的身邊坐下。
“只是一點擦傷而已,過兩日便好了?!泵鬟h不以為意地抬了下右手。
袖口順勢滑落,露出那道寸長的紅痕。
明皎知道大哥說得沒錯,但心口還是像被針扎似的疼。
半垂的眼瞼下,漆黑的瞳仁中一點點地蓄起陰影,眸色深沉如古井。
“別亂動?!彼齽幼鬏p巧卻不失強硬地按下明遠的右腕,意味深長地說,“大哥,殿試在即,你現(xiàn)在手腕‘扭’了,不能亂動,這段日子得好好養(yǎng)?!?
“……”明遠原想抽回手,卻在妹妹那雙仿佛蘊藏著無數(shù)秘密的眼眸中失去了力氣。
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
明皎動作溫柔地為他清理了右腕的傷口,敷了藥,再一圈圈地為他纏上紗布。
少女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淺影。
精致的側(cè)臉在晨曦的光影里顯得陌生而沉靜。
陌生?
明遠被這個詞刺痛。
他們是同胞兄妹,是血脈最親近的人。
過去這十幾年,他與她本該彼此扶持,像他與阿遲那般親密無間,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生疏別扭,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
他想要親近她,卻又忍不住提防她,想試探她……
“皎皎,我們下一局?”
突然,明遠指著棋盤提議道。
他抬手想收起棋盤上星羅縱橫的棋子,但再次被明皎按住了手。
“我代阿冉繼續(xù)下這局吧?!泵黟ㄖ币曋鬟h,深黑色的瞳孔在晨曦的映照下璀璨生輝。
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起眼前這局棋。
黑子勇往直前,殺氣凜然;白子克制隱忍,三思而后動……
觀棋如觀人。
黑白棋子的棋風迥然不同,透過棋子,仿佛能窺見執(zhí)棋人的性情。
雅座內(nèi),安靜了下來,再無人說話,只有那此起彼伏的落子聲,清脆明快。
小阿遲不知何時回來了,撓了撓小臉。
恍惚間,總覺得這小小的房間內(nèi)刀光劍影的,就像觀中的師兄們執(zhí)劍過招,彼此試探,彼此壓制,彼此較勁……
真有趣!
小團子托著小下巴,興致勃勃地看著二人。
棋盤上,黑白棋子廝殺一片,暢快酣然。
棋局還未分出勝負,下方的豐臺街又傳來一陣馬蹄聲,以及車夫的吆喝聲。
接著,是明起略顯倨傲的問詢聲:“小二,我大哥人呢?”
小二客客氣氣地答:“令兄在二樓歇息,小人帶幾位上樓吧?!?
明皎朝窗外瞥了一眼,淺淺一笑:“大哥,我們下回再繼續(xù)?!?
人總算是來了!
不一會兒,樓梯方向就傳來凌亂的上樓聲,蹬蹬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