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霧澤……”一個名字閃過腦海。云老提到過,目的地就是一處地勢奇特、常有迷霧籠罩的沼澤地帶。
希望重新燃起,李翊顧不上疲憊和寒冷,朝著那片霧氣的方向艱難前行。夜幕降臨,山林中漆黑一片,獸吼蟲鳴此起彼伏。他不敢使用強光手電,只能借著偶爾從云縫中透出的微弱月光,深一腳淺一腳地摸索前進。
一路上,他遭遇了數(shù)次危險。一次險些踏入表面覆蓋著草叢的泥潭,幸虧反應快及時抓住旁邊的藤蔓;一次被一群野狼遠遠綴上,他利用地形和火光才將其驚退;還有一次,在穿越一片密林時,感受到一種被窺視的感覺,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暗處盯著他,讓他毛骨悚然,直到天亮那種感覺才消失。
這些經(jīng)歷,遠比軍事學院里的模擬訓練更加真實和殘酷。他必須調(diào)動全部的精神、體能和知識才能存活。在這個過程中,他對環(huán)境的感知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那種在戰(zhàn)場上培養(yǎng)出來的、對危險的直覺也似乎變得更加清晰。
第三天下午,他終于抵達了那片迷霧的邊緣。
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那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沼澤地帶,渾濁的水洼星羅棋布,枯死的樹木歪歪斜斜地立著,形態(tài)詭異。濃密的、灰白色的霧氣在水澤上空翻滾涌動,能見度極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殖質和水腥混合的怪味。
羅盤在這里徹底成了擺設,指針如同沒頭蒼蠅般亂轉。
李翊沒有貿(mào)然進入。他沿著沼澤邊緣行走,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霧氣并非均勻分布,有些地方相對稀薄,有些地方則濃得化不開。他回憶起云老講解《周易》時提到的氣機流轉,嘗試著感受空氣中那種細微的、難以喻的流動感。
他選擇了一處感覺上氣機相對順暢的入口,折了一根長木棍探路,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隱霧澤。
沼澤內(nèi)危機四伏,看似堅實的草甸下面可能是深不見底的泥潭,渾濁的水洼里可能隱藏著水蛇或其他生物。霧氣不僅影響視線,似乎還干擾著人的方向感和判斷力。
有好幾次,他感覺自己是在直線前進,但繞了一圈卻又回到了原地。
“鬼打墻……”一個民間傳說中的詞匯浮現(xiàn)出來。李翊知道,這并非什么超自然現(xiàn)象,很可能是特殊地形和磁場共同作用,影響了人的感知。
他再次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他不再依賴視覺,而是閉上眼睛,更多地依靠聽覺、觸覺,以及那種在生死邊緣磨礪出的直覺。他仔細分辨風聲穿過不同密度霧氣的細微差別,感受腳下地面的堅實程度,甚至捕捉那彌漫在空氣中的、若有若無的氣機引導。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比激烈的戰(zhàn)斗更加疲憊。但他的精神卻在這種極致的專注中,進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狀態(tài)。歐洲的紛擾、對佐伊的思念、甚至身體的疲憊,都被暫時隔絕在外。他的心中只有前方,只有那個名為聽濤石的目標。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兩天。
就在他攜帶的干糧即將耗盡,體力也接近極限時,前方的霧氣似乎變得稀薄了一些。一陣若有若無的、如同海浪拍岸般低沉悠遠的聲音傳入耳中。
他精神一振,循著聲音的方向奮力前行。穿過最后一片濃霧,眼前豁然開朗。
他站在一片堅實的、微微隆起的土丘上,土丘中央,矗立著一塊巨大的、形狀奇特的青黑色巨石,巨石表面布滿孔洞,那聽濤之聲,正是風穿過這些孔洞時發(fā)出的自然樂章。巨石之下,云老正盤膝而坐,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不錯,比預計的早了半天?!痹评系穆曇羝胶鸵琅f。
李翊走到云老面前,深深一躬,這一次,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服。他明白,這次考驗收獲的,不僅僅是抵達目的地,更是途中對心性、意志和感知的極致磨礪。
“感覺如何?”云老問。
李翊沉默片刻,感受著體內(nèi)那股雖然疲憊卻異常凝聚的精神,緩緩道:“以前覺得力量在于速度和爆發(fā),現(xiàn)在覺得,靜下來,看得更清,走得更穩(wěn)?!?
云老滿意地點點頭:“霧里看花,終隔一層。撥開心中迷霧,方能見得真如。你已初步摸到了靜中動的門檻。記住這種感覺,將來面對更復雜的局面時,它會幫你找到方向?!?
在聽濤石旁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云老便帶著李翊離開了隱霧澤。返回的路上,李翊發(fā)現(xiàn),那曾經(jīng)讓他迷失方向的紊亂磁場和濃霧,似乎不再構成太大的阻礙。他的方向感變得異常清晰,甚至能隱隱感覺到某種路徑的存在。
回到小院后,李翊的修行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云老開始傳授他一些更精深的導引術和呼吸法門,旨在進一步凝練精神,強化他對自身氣息和周圍環(huán)境的掌控力。同時,也開始講解一些更為玄奧的易理,甚至涉及一些古老的、關于勢的運用法門。